9 罪惡的星期四(第2/6頁)

“大使一分鐘內就會出發,如果我是你我就會戰戰兢兢。”他拿著電話說,語氣冷颼颼,“他對你們這些人可是夠松的。”

大部分走廊都形同白晝。商業科正在慶祝蘇格蘭周。照片中的女王身穿蘇格蘭服飾。在一幅鑲框的抽象拼貼畫裏,迷你的蘇格蘭威士忌堆得高高,兩旁是一些跳舞的人和風笛。在開放空間,一些臉色蒼白的文員牢牢坐在機器前面加加減減。“布魯塞爾揭曉在即!”墻上一張標語提醒他們,但那些機器似乎無動於衷。他走上一層樓,走到了各隨員室所組成的“白廳”;每個隨員都有自己的小小部會,辦公室的門上都有名牌。

“你來這裏是搞什麽鬼?”一個職員問他,而特納叫他說話客氣點。從某個地方傳來雄壯威武的口授聲音。在打字組,女打字員可憐兮兮地坐成一排排,像是正在上課的女學生。她們的女主管——一頭藍發,六十歲有余——獨自坐在最前面的講台上,正在檢查一塊蠟紙板。只有她一個人嗅到敵人的氣味:她猛擡頭看著特納,鼻尖朝上。她背後的墻壁上掛滿其他部門女主管寄來的聖誕卡。

“我是檢查門鎖的。”他喃喃說。女主管的響應眼神像是在說:“你愛幹什麽就幹什麽,但別打我的女孩的主意。”

媽的,我會搞到一個的,我向你保證。為什麽你不能饒了她們其中一個,讓她享受一下快速掉進天堂的滋味?黑廷,你這個毛賊。

10點鐘。他已經去過每一個黑廷可以靠鑰匙進入的房間,但除了頭疼以外一無所獲。不管當初黑廷想要的是什麽,那東西都不在原處了,要不就是得經過幾星期的搜索才會找到,或是顯眼得讓人視而不見。他感到那種隨緊繃而來的惡心感,各種不協調的回憶在他腦子裏競奔。老天,才過了一天。一天時間就足以讓人從滿腔熱忱掉落到挫折沮喪。從飛機到密碼員的休息室,他得到一堆線索而又一無線索。今天只是星期一但我卻像活了一輩子。他瞪著桌上空白的電報表格,不知道有什麽好報告的。科克正在打瞌睡,密碼機一片安靜。鑰匙在他面前堆成一堆。他把它們一把一把套回到鑰匙環裏。把事情拼湊起來,他對自己說,去建構。除非理出最起碼的頭緒,我知道你是不會上床睡覺的。一個知識分子的任務——他的狗屁導師告訴過他——就是從混亂中理出秩序。定義混亂狀態。那是個沒有系統的心靈。對不起,老師,請問什麽是沒有心靈的系統?他在一張紙上懶懶畫了一個表,把一周分成七天,每天分成二十四小時。繼而他打開藍皮日記本。重組碎片,把所有方塊湊成一整塊。你會找得到他而肖恩不會。黑廷·利奧,索賠暨領事事務,竊賊既獵人,他會獵到你的。

“你不會湊巧懂點股票吧?”剛醒來的科克問他。

“不,我不懂。”

“我要出的謎題是,”他揉揉粉紅色的眼睛,繼續說,“如果華爾街和法蘭克福都大跌而我們又無法在這一回合加入歐共體,將會對瑞士的鋼鐵股有什麽影響?”

“如果我是你,”特納說,“就會把所有錢押在紅色上面46,不再想它。”

“我有這種決心就好,”科克說,“我們想在加勒比海買一小片土地——”

“安靜。”

建構。把你的想法統統寫在黑板上,然後看看會發生什麽。來吧,特納,你是個哲學家,來告訴我們世界是怎樣運轉的。事實。建構。來吧,親愛的特納,你會放棄學院的沉思生活,不就是因為更喜歡公務員的實務生活?建構:建構一些說得通的推理,那萊爾就會說你是個活生生的人。

從星期一開始吧。星期一是出外赴宴的日子。通常都是自助餐——萊爾在美國俱樂部餐廳裏告訴過他——因為那可以省去主人安排座次的煩惱。星期一是客場比賽的日子。英國人對中東佬。另一種形式的奴隸制度。黑廷基本上是個次等人。較小的大使館。接待空間不夠的大使館。星期一是B組的遊戲。

“……如果是個女孩,我們就會請個有色人種的保姆,一個印傭。她可以幫我們教小孩,至少教到初中。”

“你就不能保持安靜?”

“但前提是我們有一筆基金,”科克補充說,“沒有錢什麽都不用談。”

“我正在工作,你明白嗎?”

我在努力建構,他心裏想,但心思卻飄到了別處去。他看見自己和走廊裏遇到的那個女孩在一起,她沒塗口紅的雙唇勉強隱入到柔嫩的皮膚裏。她睇視著他微凸的小腹,笑聲就像他太太的笑聲:阿倫心肝,你娶我難道是為了跟我打架的嗎?這種事是講韻律的,就像跳舞,你不明白嗎?像湯尼就是個曼妙的舞者。對了,心肝,我今天會晚一點回來,明天會一整天都不在家:我要和我的星期一情人進行客場比賽。住手,阿倫,不要!求你不要揍我!我不會再碰他,我發誓,星期二之前都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