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約翰·岡特(第4/6頁)

“只是一場打架。他們說是他自找的,就那麽多。”

“怎麽發生的?”

“我不知道。他們說是他咎由自取。這個是我從我的前任那裏聽來的。有一個晚上他被擡回來,幾乎面目全非。照顧好他,送他回來的人這樣對我的前任說。順便一說,他這個人有時候很好鬥,我不能否認這個。”

“誰?誰送他回來的?”

“我不知道。我沒有問。我不想刺探別人隱私。”

“他常常打架,是嗎?”

“不是。”

“會不會有個女人牽涉在內?比方說瑪格麗特·愛克曼?”

“我不知道。”

“那為什麽他會那麽好鬥?”

“我不知道,”岡特說,再一次被疑心與好奇兩種感情拉扯。“你幹嗎追問這事?”岡特喃喃地說,語帶攻擊性,但特納沒有理他。

“你做得對。千萬別刺探。千萬別說朋友閑話。上帝不會高興。我佩服堅守原則的人。”

“我不在乎他做了些什麽,”岡特鼓起勇氣說,“他不是個壞人。他是有一點牛脾氣,但歐洲大陸人都是這樣的。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他指指書桌和那些打開的抽屜。“但他沒有壞到應該被這樣對待的程度。”

“沒人是這麽壞的。知道嗎?沒有人是壞成這個樣子的。我們全是好人,對不對?他彈過和你我一定唱過的一首贊美詩不就是這樣說的嗎?贊美詩有一個奇妙之處:唱過就不會忘記。就像打油詩一樣。我敢說這是上帝創造贊美詩的時候故意設計的。告訴我,他還小的時候學到了些什麽?他坐在叔叔的大腿上學到了些什麽?”

“他會說意大利語。”岡特突然說,就像是打出一張一直保留著的王牌。

“他會嗎?”

“他是在英國學的。在農業學校念書的時候。其他同學因為他是德國人不肯跟他說話,所以他習慣騎自行車找意大利戰俘聊天。他學會意大利語以後就從未忘記。他的記憶力好得要命。從不會忘記別人對他說過的任何一句話。我可以保證。”

“了不起。”

“他有一個頂呱呱的腦袋,只可惜不像我們有一個幸運的過去。”

特納面無表情看著他。“誰說我有一個幸運的過去?”

他已經打開另一個抽屜,裏面放滿在任何辦公室裏都會看到的小東西:一個訂書機、一些鉛筆、橡皮擦、外國錢幣和用過的火車票。

“唱詩班多久練唱一次,岡特?一星期一次,對不對?你們會一起愉快地唱歌、禱告,之後你們會到附近找個地方喝杯啤酒,他會告訴你有關他的一切。我想另外你們還會有郊遊活動。坐長途公共汽車出遊,是這樣嗎?我們都愛這樣的活動,對不對?團體性而又陶冶性情的。集體出遊,唱詩班。利奧都會來,對不對?來認識每個人,聽聽每個人的私房話,握握每個人的小手。聽起來他一定是個相當逗的人。”

特納一邊說話一邊在筆記本裏記下他找到的東西:針線,一包針,各種顏色和種類的藥丸。因為按捺不住好奇心,岡特走近了一些。

“嗯,不只那樣。你知道嗎,湊巧我就住在頂樓。大使館頂樓有個套間,本來應該是麥克米倫住的,但他孩子太多了,總不能讓他們在上面跑來跑去吧?我們每星期五練唱,在會議室練唱。會議室在大堂另一頭,出納室的旁邊。之後他就會到我住處喝杯茶。你知道,我有幾個杯子是專門喝茶用的。我想回報他,他為我們做了那麽多事,幫我們買這個買那個的。他喜歡喝茶。他也喜歡在壁爐邊取暖。我一直有一個感覺,他喜歡家的感覺。他是個無家的人。”

“他告訴你的?他說他沒有家人?”

“不是。”

“那你怎麽知道?”

“那太明顯了,根本用不著他說。他也沒受過多少教育。肚子裏的東西都是靠自學來的。”

特納找到一瓶黃色藥丸,他把一些藥丸抖到手掌心,細細地嗅了嗅。

“幾年來都是這個樣子?練唱完後就到你家舒服愉快地閑聊?”

“不是這樣。直到幾個月前,他幾乎都沒有注意到我的存在。我也不想太主動接近他,他畢竟是個外交官。直到近期我們才發現彼此有共同興趣。我們都是‘放逐者’的會員。”

“‘放逐者’?”

“‘放逐者汽車俱樂部’。”

“有多近期?他什麽時候才開始跟你熱絡起來?”

“新年。”岡特說,開始顯得很困惑。“對,就是從一月起。他從一月起就像變了個人似的。”

“今年一月?”

“沒錯,”岡特說,就像他是第一次意識到這一點。“今年一月。也就是他開始幫阿瑟工作以後。阿瑟對他有著重大影響。讓他變得更加沉思。我會說這是一個很大的改變。我太太也同意這個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