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阿倫·特納(第2/5頁)

“我會的,那正是我他媽將要做的事。”他的聲音極為平靜,但傳得很遠;一種約克郡的聲音,尋常得像雜種狗。

“他幫你訂到了去德國的票。你問問旅遊科就知道!是二等車廂的火車票。肖恩先生出差都是坐頭等!”

推開辦公室的門後,特納看到肖恩懶洋洋地坐在桌子後面,他的近衛軍夾克掛在特納的椅背上,八顆紐扣被從彩繪玻璃折射過來的陽光照得閃閃發亮。他正在打電話。“他們得把一切必需品先給準備好,”肖恩說,用的是最溫柔的聲音,溫柔得足以讓最平靜的人所說的話都顯得歇斯底裏。同樣的話他顯然已經說過好幾遍,只因為考慮到對方頭腦不好才再說一遍。“這是第一點。第二點是所有當地雇員都得回家去,我們可不想德國公民因我們受傷而要負賠償責任。告訴他們這個,再打給我。”“老天!”他掛斷電話後尖聲向特納說,“你跟那家夥打過交道嗎?”

“誰?”

“總務科那個光頭小醜。負責各種具體細節那一個。”

“他叫克羅斯。”特納把袋子扔到墻角。“他也不是小醜。”

“他是個神經病,”肖恩喃喃地說,失去了堅持的勇氣。“我敢打賭。”

“那就別說出去,否則他們就會把他調來安全室。”

“拉姆利找你。”

“我不想見他,”特納說,“我壓根兒不想浪費時間。漢諾威是個D級單位。他們沒有密碼員,什麽都沒有。我去那裏能幹些什麽?搶救他媽的皇家寶石?”

“那你為什麽把袋子帶來?”

特納從桌上拿起一頁電報。

“他們知道有這個遊行已經幾個月。從西方司到我們,沒有人不知道。波恩的參贊處三月就報告過這事情。我們為什麽不撤離人員?為什麽不把小孩送回來?沒錢,三等車廂的車票已經售罄。我猜就是這麽回事。叫他們見鬼去吧!”

“拉姆利說要馬上見你。”

“拉姆利也見鬼去吧。”特納說,坐了下來。“看完所有數據以前我不打算見他。”

“不把他們送回來是政策。”肖恩接過特納的論點。他一直認為自己被調到安全室來只是暫時的,就像是兩次派遣中間的一趟休息。他也不會錯過任何一個可以展示自己熟悉政治事務的機會。“我們不容許在暴民面前表現出膽怯。再說,參加示威的畢竟是少數人。英國雄獅可不容許自己會被幾個流氓的三腳貓把戲給嚇到。”

“對啊,它不會給嚇到的。它怎麽會?”

特納推開一份電報,開始看下一份。他讀得很快,而且不費力氣,眉宇間有一種學者的自信。他又根據某些他自己才知道的標準把電報歸類為不同的一疊疊。

“所以到底是怎麽回事?他們怎麽會突然失去了矜持?”他問道,一面繼續讀電報,“為什麽要把我們召來?是怕西方司那些小娃娃心裏不平衡?到底他們為什麽就不能讓我們靜一靜?”

“因為那是德國。”肖恩軟弱無力地提出一個可能的解釋。

“再掰啊。”

“只希望這事情沒有壞了你的周末大計。”肖恩說,發出一聲討人厭的嗤笑聲。他一向懷疑特納的性生活要比自己的多姿多彩。

第一份電報是布拉德菲爾德發來的。上面標示著“急報”。發出時間是11點40分,交到值班櫃台的時間是2點28分。電報中說漢諾威總領事已經把所有英國職員和家人召集到使館區,也派了緊急代表與警方交涉。第二封電報是轉述路透社在11點53分一則實時新聞的內容:示威者業已闖進英國圖書館;警察人數不足以維持秩序;圖書管理員愛希女士的下落目前不明。

緊接著是另一封來自波恩的電報:“據北德電台報道,愛希女士已為暴民所殺。”但這封電文馬上又受到另一封的否定:布拉德菲爾德在內政部的西布克龍先生的協助下(“我與西布克龍先生具有緊密關系”),已經成功與漢諾威警方取得直接聯系。根據他們的最新評估,英國圖書館遭到了洗劫,它的藏書遭到公開焚毀。一些大型海報被貼出,上面寫著些反英的標語:“德國農民是不會為你們的帝國買單的!”或“要吃面包自己烤,別偷我們的!”格爾妲·愛希女士現年五十一歲,住在漢諾威霍倫佐勒爾街四號。她在暴動中被示威者拖下兩層石頭樓梯,臉部受到拳打腳踢,示威者又逼她把圖書館裏的書扔到火堆裏。騎馬的警察和鎮暴工具正從鄰近城鎮調集中。

從一份档案(那是肖恩從档案科調出來的,上面有他的眉批),特納讀到了一些有關可憐的愛希女士的背景。她是個退休的老師,曾經為英國占領軍工作過,也擔任過英德會社漢諾威分社的秘書。她在1962年獲頒國際交流貢獻獎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