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弱效毒藥(第2/7頁)

“我跟你說,那沒有任何意義,但是,隨後,我卻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甲板上只剩下我們幾個人,折疊椅隨著海浪往來滑行,那兩張宛如從老畫廊帆布上印下來的臉,在微光中看著我。但下一刻,提姆·埃默裏滿面嫉妒,卻不失堅定地上場了。他拼命嚷嚷著,完全無法自控。這讓博亨閉了口,他毫不掩飾他對埃默裏和雷格的刻骨痛恨。”

亨利·梅利維爾爵士深思一番,低聲說道:“關於這幾位先生,雷格和埃默裏……你的意思是說,一個薪酬豐厚、名聲在外的導演,竟拋棄了這份好工作,渡海而來追求這個奸婦?”

“哦,不是的。此前他兩年沒有休假了,但是,他卻選擇跟她一起度假,想說服她別當傻瓜。”

詹姆斯·本涅特略一遲疑,又想起他那張毫無表情的胖臉、理得歪歪扭扭的黑發,還有精得明察秋毫的雙眼。

“也許,”本涅特說道,“有人知道他的想法,但我不知道。他聰明睿智,仿佛能猜中別人的心思,卻像出租車司機那般憤世嫉俗。”

“他看上了泰特?”亨利·梅利維爾爵士問道。

“嗯……也許吧。”

“顯然還不確定。孩子,你太純潔了。”亨利·梅利維爾爵士摁滅煙頭,隨口嘟囔了一句,“嗯,埃默裏這家夥如何?”

“比起其他人,埃默裏更願意跟我交談。就個人而言,我對他頗有好感。他一直跟我聊天,因為其他人總喜歡傾軋他,讓他發自內心地討厭。”詹姆斯·本涅特無奈地嘆息著說,“他是習慣辛苦勞碌、手腳並用的那類人,沒法安安靜靜地呆坐著不幹活。而且他很憂慮,他的工作首先就取決於,他能否把瑪莎·泰特帶回攝影棚,所以他上了船。”

“他的態度如何?”

“他似乎有一個住在加利福尼亞的妻子,無論談及什麽內容,他總會引用她的觀點。他對瑪莎·泰特的興趣,恰如已故的弗蘭肯斯坦先生那種興趣:她是他創造的,或者是他幫忙創造的。然後,昨天……”

下了毒的巧克力。當他說明的時候,大本鐘③沉重的聲音,沿著防波堤傳了過來。這是一個暗示,它暗示著這是另一個城市:憂郁黯淡的暮色,死氣沉沉的燈光,大禮帽使人臉看上去,仿佛戴了一張面具。在這裏,人們對瑪莎·泰特的歡迎程度,跟在紐約同樣狂熱。航船前天就靠岸了,擠滿人的航班火車④,駛入了滑鐵盧車站,他卻沒有來得及和她說告別。

約翰·博亨在走廊上,與他握手再見。

“聽我說,”他一邊說著,一邊在卡片上潦草地寫著什麽。“這是地址。”一旦回到倫敦的氛圍,他就變回了自己——輕松活潑、聰明能幹、詼諧幽默,只因他到家了,“瑪莎會先去薩瓦⑤待一晚上——真沒有眼光,明天早上,她會坐船到這個地址。沒有別人知道此事。我們在那裏見面,如何?”

詹姆斯·本涅特一口答應了,他心知肚明——把地址給雷格和埃默裏之前,博亨和瑪莎曾面紅耳赤地爭論過。

“你會把地址告訴卡尼費斯特殿下,”瑪莎·泰特說,“肯定會吧?……”

在他拼命擠開人流,奔向一輛出租車時,他轉頭看向瑪莎·泰特:一片漆黑模糊中,她笑容滿面地倚著火車車窗,一邊收下別人遞來的鮮花,一邊跟幾個正要背轉身去的男人握手。

突然,一聲大叫傳來:“賈維斯·威拉在那邊!……”閃光燈馬上就晃過去了。只見卡尼費斯特殿下一臉慈祥,讓女兒挽著他,任由其他人拍照。

十二月的某個下午,詹姆斯·本涅特驅車在滑鐵盧大橋上疾馳的時候,頗懷疑自己還會不會跟他們碰面。在船上建立的友誼,大概沒有多久就會結束,被大家所遺忘吧。

他跑到美國大使館,看著那裏隆重豪華的排場,人們彼此握手致意,然後跑到白廳,完成最後的任務,陷身於相同的排場中。數小時內,事情就辦完了。他們按照他的要求,讓他在一張雙座莫裏斯椅子⑥上休息;他也履行自己的職責,接受了兩、三個邀請。之後,他就跟魔鬼似的,只身離開了。

次日一早,他依然沮喪不休。瑪莎·泰特的影子,在他的腦海中時隱時現,和船上結下的淡淡友誼全然不同。他待在色調黯淡的城鎮裏,正在思考這個,愈發覺得陰冷淒涼。他輾轉反側,不知道是否要按卡片所寫的地址,前往哈密爾頓⑦,在皮卡迪裏廣場⑧外面踟躕徘徊;他明明被允許到那裏去了,卻依然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