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人名堂 24(第4/5頁)

暴風雨很快停了,正如它突然降臨。空氣經過洗刷後清新涼爽。周圍很靜,只剩下雨水在排水槽流動的聲音。加百列繼續找:1973……1974……1975……1976……再也沒有姓克裏布斯的乘客了。沒了。

女孩又來了,這一回是來趕他們走的。加百列將最後一個箱子放回架子,卻看見拉米雷茲正在架旁和那女孩用西班牙語聊著。

“找到什麽了?”

拉米雷茲搖搖頭。

“你找到哪一年?”

“全部。你呢?”

加百列說:“你覺得明天還值得再來一趟嗎?”

“多半不值了。”他伸手搭著加百列的肩膀,“來吧,我給你買杯啤酒。”

女孩將他們的名牌收回,陪他們來到運貨電梯。大眾西羅科的車窗一直沒關,加百列坐在浸濕的座椅上,眼前的挫敗讓他郁悶。引擎的轟鳴敲碎了整條街的安靜。他們一駛出,基婭拉就緊隨其後。她的衣服已經濕透了。

離開档案館兩個街區後,拉米雷茲從襯衣口袋裏取出一張卡片,“開心點吧,杜蘭先生。”說著,他將卡片遞給了加百列,“在阿根廷,有時候縣官不如現管,那幢樓裏只有一台復印機,那姑娘負責操作。她給我一張拷貝,還會再給她的上級拷貝一張。”

“那麽這個奧托·克裏布斯,如果他還活著,還在阿根廷,那麽很有可能已經接到通知,所以他知道我們也在找他。”

“沒錯!”

加百列舉起卡片:“在哪一年?”

“1949。我想是齊勒放錯了地方。”

加百列低下頭,讀了起來。奧托·克裏布斯於1963年12月抵達布宜諾斯艾利斯,搭乘一艘來自雅典的輪船。拉米雷茲指著底部一行手寫的數字:245276/62。

“這是他的登岸許可號。很可能是阿根廷駐大馬士革領事館頒發的。‘62’代表他獲準入境的年份。”

“現在怎麽辦?”

“我們知道他來到了阿根廷,”拉米雷茲聳聳寬厚的肩膀,“看看能不能找到他。”

他們驅車穿過雨水中的街道,回到聖太摩,在一幢意大利式公寓樓前停下。同布宜諾斯艾利斯許多建築一樣,它也是昔日的美人。如今正面的顏色同拉米雷茲的汽車一樣,早已被汙染所侵蝕。

他們爬上一段燈光昏暗的樓梯。公寓單元裏的空氣悶熱汙濁。

拉米雷茲回手鎖上門,打開窗戶,引入夜晚的涼風。加百列向街上看去,只見基婭拉把車停在了街對面。

拉米雷茲鉆進廚房,出來時拿著兩瓶阿根廷啤酒。他遞給加百列一瓶,瓶身凝結著露水。加百列一口喝下半瓶。酒精和緩了他的頭痛。

拉米雷茲把他帶進辦公室。這裏同加百列預計的一樣一一又大又簡陋,如同拉米雷茲本人。椅子上堆著書,一張大書桌埋沒在紙堆裏,似乎隨時等待著一把火的銷毀。厚窗簾隔蔽了街上的噪音和燈光。趁著加百列坐著喝啤酒的工夫,拉米雷茲去打電話了。

拉米雷茲花了一個小時才拿出了第一條線索:1964年,奧托·克裏布斯曾在巴塔哥尼亞北部的巴裏洛切向國家警察署辦過注冊。四十五分鐘後,又一塊拼圖找到了:1972年,在一份辦理阿根廷護照的申請中,克裏布斯填寫的住址是波爾圖-布列斯特,那是個距離巴裏洛切不遠的城鎮。只花了十五分鐘,又一條線索找到了:1983年,那本護照注銷了。

“為什麽?”

“因為持照人死了。”

阿根廷人在桌上攤開一張古舊的公路圖,隔著霧蒙蒙的老花鏡眯著眼察看著,搜索著阿根廷的西部地區。

“就是這兒了,”他說著,戳了一下地圖,“聖卡洛斯-德巴裏洛切,簡稱巴裏洛切,是巴塔哥尼亞的北湖區的一處旅遊勝地,是十九世紀由瑞士和德國的定居者建立的。那兒又號稱為阿根廷的瑞士,如今是滑雪者的歡聚之地,不過對於納粹余孽來說,它是個瓦爾哈拉[2]一般的地方。門格勒就很崇拜巴裏洛切。”

“我怎麽去那兒?”

“最快是坐飛機。那兒有座機場,每小時有一班來自布宜諾斯艾利斯的航班。”他頓了頓,又道,“為了看一座墳墓,走這麽一趟,那可夠遠的。”

“我得親眼看到才行。”

拉米雷茲點點頭:“那就住雪絨花酒店吧。”

“雪絨花?”

“那是個德國人的小天地,”拉米雷茲道,“你不會相信那是在阿根廷的。”

“你為何不一道走一遭?”

“我恐怕自己會成為累贅。我在巴裏洛切的某些社區裏是個不受歡迎的人物啊。我在那個地方逛遊的時間太長了些,你懂我的意思吧。我這張面孔太熟悉了。”阿根廷人的態度突然嚴肅起來,“你也得小心,杜蘭先生。巴裏洛切不是一個可以隨口打聽事情的地方。他們不喜歡外來人對某些人提問題。你還得知道,你是在一個敏感的時刻來到阿根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