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中央咖啡館的男人 8(第2/3頁)

“當然可以,沃格爾先生。”

“給那邊那張桌上的紳士也來一杯,卡爾。”

加百列擡起頭,只見兩雙眼睛正在審視著他,一雙是侍者充滿諂媚的小眼睛;另一雙是沃格爾的一一藍色的眼珠深不見底。他的一張小嘴巴彎成了一道鉤,露出幹巴巴的微笑。加百列不知道該如何應對,而路德維格·沃格爾顯然很愛看他的窘相。

“我這就要走了,”加百列用德語說道,“不過還是非常感謝你”

“隨你的意,”沃格爾看著侍者,“我想起來了,卡爾,我認為我也得走了。”

沃格爾猛地站起來,遞給侍者幾張鈔票,然後來到加百列桌前。

“我為你點了白蘭地,那是因為我發現你在看我。”沃格爾說道,“咱們以前見過嗎?”

“沒有,我認為沒有,”加百列說道,“如果我真的在看著您,那不是刻意的。我只是喜歡看看維也納咖啡客的各色面孔。”他猶豫了一下,又說,“誰能料得到自己會與誰相逢?”

“我完全同意你說的。”又是一個毫無誠意的微笑,“你確定我們真沒見過?在我看來你的面孔非常熟悉。”

“我非常肯定。”

“你是中央咖啡館的新客人吧,”沃格爾語氣肯定地說,“我每天下午都會來。我是這位卡爾的最佳顧客。可我以前從來沒見過你。”

“我通常都去施佩爾咖啡館。”

“啊,施佩爾。他們的幹酪點心不錯,不過他們台球桌噪音太大,會幹擾我的注意力。我必須得說,我還是喜歡中央。也許我們還會見面的。”

“也許。”加百列含糊地答道。

“從前有個老頭兒也經常來這家店,他和我年紀相仿。那會兒我們很談得來,他有很久沒來了。我希望他一切都好。人老了,有時候一下子身體就不行了。”

加百列聳聳肩:“也許他改去別的咖啡館了。”

“也許吧。”沃格爾說。接養、著他向加百列道了晚安,走上了街頭。保鏢遠遠跟在他身後。隔著玻璃。加百列看見一部梅賽德斯-奔馳轎車滑入視野。沃格爾最後瞥了加百列一眼,隨即一矮身,坐在了後排的座位上。車門關了,轎車疾駛而去。

加百列坐了一陣子,回味著這一番不期之遇的每個細節。接著他付了賬,走進了寒夜中。他知道,對方向他發出了警告。他還知道,他留在奧地利的時間不多了。

最後離開中央咖啡館的是個美國人。他在門口停下來,豎起博柏利大衣的衣領,一邊盡可能讓自己不要像一個間諜,一邊望著以色列人消失在夜幕下的街道裏。接著,他轉身朝相反方向走去。這個下午真有意思。沃格爾這步棋夠大膽,不過這也恰是沃格爾的風格。

大使館位於第九區,路途不近,不過這位美國人發覺今晚的光景不錯,適宜步行。他喜歡在維也納散步,正好對他的胃口。不錯,他最想要的莫過於在這個間諜之城做一名間諜,而且用自己的青春歲月為此做好了準備。當初,他趴在祖母的膝蓋上學會了德語,又在哈佛大學學習蘇聯政策,憑著出眾的聰慧成了這個領域裏的翹楚。畢業後,中情局的大門順理成章地向他敞開。後來蘇維埃帝國崩潰,中東的土地上升起了新的威脅。流利的德語加上哈佛的學位在新時代的調查局裏都不吃香了。今天的明星都是些鐵骨錚錚的武行,他們可以在蛆蟲堆裏生存下來,可以同部落土人一道徒步一百英裏,滿腳燎泡也毫無怨言。這位美國人來到了維也納,卻發現維也納已失去了舊日的重要地位。她已經淪為歐洲的一塊窮鄉僻壤、一個死胡同,這種地方,只能毀了一個人的事業。

感謝上帝——盡管只是暫時的,但沃格爾的案子,畢竟給他帶來了一絲振奮。

美國人轉進了伯茨曼小街,在堅固的安全門前停下來。陸戰隊的門衛檢查了他的身份證件,然後放他進去。這位美國人有一個官方的掩護身份。他是文化處的雇員一一這讓他越發感到自己是個廢品。一個間諜,給文化處打工,這樣的搭配也太古怪了。

他乘電梯來到五樓,在一道安裝了組合鎖的門前停下來。在這道門的後面,正是中情局維也納站的神經中樞。美國人在一台電腦前坐下,登錄,向總部發簡報。收件人是一個名叫卡特爾的,他是行動部的副主任。卡特爾討厭在專線網絡上啰唆。他曾命令美國人找到一條最關鍵的信息即可。美國人做到了。卡特爾最終需要的是:將中央咖啡館苦苦偵查所獲得的全部細節發送給他。此前,這個要求聽起來似乎咄咄逼人。不過現在好了,一切都搞定了。

他打了一行單詞一一“亞伯拉罕在棋局中”一發送了出去。他等待著。為了打發時間,他繼續寫他的文章。這是一篇本次大選的預測分析。不過他知道,他這篇東西,蘭利研究中心的七樓估計是不會調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