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中央咖啡館的男人 5(第4/5頁)

當時一名男子進了咖啡館,衣著齊整體面,比克萊恩老幾歲。“一個老派的奧地利人,你懂得我的意思吧,阿戈夫先生。”他的步態中透著傲慢,惹得克萊恩放低了手中的報紙。侍者急忙搶上去招呼那人。那個侍者擰著雙手,雙腳來回跳著,好像一個憋了一泡尿的小學生。晚上好,沃格爾先生。我正擔心今晚您不來了。您的老座位?讓我猜猜:奶油咖啡?來點甜點怎麽樣?他們跟我說今天的巧克力蛋糕特別好,沃格爾先生……

接著,那老人說了幾句什麽,麥克斯·克萊恩只覺得後背冷得猶如冰凍。這分明就是在奧斯威辛命令他演奏勃拉姆斯的那個聲音,就是他,命令克萊恩的難友們答出曲名,答不對的就要接受死刑。此刻,這個殺人犯正滋潤健康地活著,還在中央咖啡館點了奶油咖啡和巧克力蛋糕。

“我感到自己當場就要吐出來,”克萊恩說,“我把錢扔在桌上,踉蹌著走到街上。我再一次透過窗戶看見這個名叫沃格爾先生的魔鬼正在讀著報紙。似乎方才的邂逅根本沒有發生過。”

加百列真想問問,時隔這麽久,克萊恩為何確信那個中央咖啡館的男人同六十多年前奧斯威辛的大隊長是同一個人呢?不過他還是克制住了。克萊恩是對是錯畢竟不要緊,接下來的情節才是最重要的。

“你怎麽應對的呢,克萊恩先生?”

“我成了中央咖啡館的常客。很快,我也有了自己固定的專座,緊挨著這位體面的沃格爾先生。後來我們見了面就會互相問安。有時候,我們會一邊讀報一邊談談政治和世界大事。他一把年紀了,思維卻還非常敏銳。他告訴我他是個商人,做投資的生意。”

“所以你就邊喝咖啡邊刺探消息,然後就去‘戰爭索賠及調查’找伊萊·拉馮了?”

克萊恩慢慢地點點頭:“他聽了我的故事,承諾說會仔細審查的。同時,他要我別去中央咖啡館見那個人了。我心裏不願意。我擔心他會再次逃脫。不過我還是聽從了你朋友的意見。”

“然後呢?”

“幾個星期過去了。我終於接到了一通電話。那是索賠處的一位姑娘打來的,是個美國女孩,叫薩拉。她通知我說伊萊·拉馮有消息要向我報告。她要我第二天上午十點到辦公室去。我告訴她我會去的,然後就掛了電話。”

“這是在什麽時候?”

“爆炸的當天。”

“這些你對警察說過嗎?”

克萊恩搖搖頭:“你也許能料想得到,阿戈夫先生,我不大喜歡穿制服的奧地利人。再說,我們這個國家對戰犯起訴的記錄也乏善可陳,對此我也很清楚。所以我保持沉默。我來到維也納總醫院,看著以色列官員來來去去。駐奧大使來了,我想接近他,卻被保安推開了。所以我一直等著,直到最合適的人物出現為止。你似乎就是那個最合適的人物。你是嗎,阿戈夫先生?”

街對面的公寓樓幾乎同克萊恩所住的這幢一模一樣。在三樓的一扇暗黑的窗戶後面有一個男人。他的眼睛緊貼著一台相機,將長焦鏡頭對準了克萊恩家門外的走廊,只見鏡頭裏的人影大步穿過了走廊,來到街上。他迅速抓拍了一串照片,然後放低了照相機,坐在了一台磁帶錄音機面前。黑暗中,他花了幾秒鐘時間才找到了播放鍵。

“所以我一直等著,直到最合適的人物出現為止。你似乎就是那個最合適的人物:你是嗎,阿戈夫先生?”

“是的,克萊恩先生:我是最合適的人物別擔心,我會幫助你的”

“要不是因為我,這一切都不會發生那兩個女孩子因我而死了。伊萊·拉馮也是被我害得躺在醫院裏。”

“並不是這樣的。你沒有做錯任何事。不過考慮到之前發生的事情,我很擔心你的安全。”

“我也是。”

“有沒有人跟蹤過你?”

“我是沒發現,不過即使有人跟蹤,我估計我也不知道。”

“你有沒有接到過恐嚇電話?”

“沒有。”

“爆炸案發以來,有沒有人想要聯絡你?”

“只有一個人,一個叫雷娜特·霍夫曼的女人。”

停機。倒帶。再播放。

“只有一個人,一個叫雷娜特·霍夫曼的女人。”

“你認識她嗎?”

“不認識,從來沒聽說過。”

“你和她說上話了嗎?”

“沒有,她在我錄音電話裏留了一條消息。”

“她想要怎樣?”

“要談談。”

“她留下電話號碼了嗎?”

“是啊,我記下來了。等一下,是了,就在這兒。雷娜特·霍夫曼,五、三、三、一、九、零、七。”

停機。倒帶。播放。

“雷娜特,霍夫曼,五、三、三、一、九、零、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