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密謀 8(第3/9頁)

在狹窄的走廊裏,他的魁梧身材和力量對他沒什麽用處。由於個子高的緣故,棍子擊中他前額的時候沒能揮到最大半徑。透過頭上流下的血,他分辨出有兩個人在他面前的門裏,在他兩側還各有兩個人。他迫切地需要空間展開手腳,於是他向前沖進了二十三號房間。

直接面對他的那個人被撞得踉踉蹌蹌地向後退去,科瓦爾斯基背後的人緊跟著進了房間,揪住他的領子和上衣。一進房間,他立刻從腋下抽出科爾特槍,轉身向後朝門口開了一槍。這時他的手腕又被另一根棍子砸到,槍口隨之向下傾斜。

子彈打碎了一個襲擊者的膝蓋,那人尖叫一聲,倒了下去。與此同時,科瓦爾斯基手裏的槍也被打掉了,手指因為手腕上的又一次重擊而失去了知覺。一秒鐘後,他被五個人一起撲倒。格鬥持續了三分鐘。後來一位醫生估計,在最終暈倒之前,他的腦袋至少被包著皮革的木棒重擊了十二下。一只耳朵被打掉了一部分,鼻子被打碎了,滿臉是血,像戴了一個深紅色的面具。他格鬥時大多是出於本能作出反應。有兩次他幾乎抓到了他的槍,直到後來有人飛起一腳把槍踢到臥室的另一頭去了。他最後臉朝下撲倒的時候,攻擊他的人中,只剩下三個還在用腳踢他。

當他們搞定了這一切,這個巨大的身軀倒在地板上,毫無知覺。只有綻開的頭皮上流下的血表明他還活著。那三個幸存者站在他身後,汗如雨下,胸口不停起伏。至於其他人,被打中腿的那個蜷縮著靠在門邊的墻上,臉色煞白,他雙手摁著自己的膝蓋,滿是鮮血,他因疼痛而灰白的嘴唇間不斷罵著一長串臟話;另一個人跪在那兒,慢慢地前後晃著,雙手向下緊捂著被打穿的腹股溝;最後一個躺在離波蘭人不遠的地毯上,左太陽穴高高腫起,科瓦爾斯基全力一擊正中那裏,他直接被撂倒了。

這組人的頭兒把科瓦爾斯基翻過來,背朝下,撥開他一只眼的眼皮看了看,然後穿過房間走到窗前的電話旁,撥了一個本地的號碼,等待電話接通。

他仍然喘得厲害。有人答話時,他告訴對方:

“我們抓到他了……動武了嗎?當然,他可真玩命……他開了槍,圭裏尼的一個膝蓋骨碎了;卡爾佩提的睾丸挨了一槍;維薩特暈過去了,渾身發涼……什麽?是的,那個波蘭人還活著,這不是命令嗎?不然我們能讓他打得那麽慘……嗯,他受傷了,好的。不知道,他暈過去了……喂,我們不是要盛沙拉的籃子(警用面包車),我們要兩輛救護車。讓他們快點兒。”

他摜掉電話,嘟囔了一句:“媽的!”屋子裏到處是家具的碎片,像被劈過的柴一樣,它們最多也只能當柴燒了。他們原以為波蘭人會倒在外面的走廊上,所以沒把家具挪到隔壁房間,結果礙手礙腳。他自己就用胸口接下了科瓦爾斯基摔過來的一把扶手椅,疼得要命。見鬼的波蘭人,他想著,總部辦公室的那幫混蛋可沒交代過這家夥是怎樣一個人。

十五分鐘後,兩輛雪鐵龍救護車開進這條馬路,停在公寓樓外。醫生上了樓,花了五分鐘檢查科瓦爾斯基。最後他卷起這個失去知覺的人的袖子,給他打了一針。兩個擔架員擡起波蘭人,跌跌撞撞地走進電梯。醫生轉向受傷的科西嘉人,從他旁邊墻上的大片血跡來看,他傷得很重。

他擡起那人扶在膝蓋上的手,看了一眼,吹了聲口哨。

“好吧,得用嗎啡,送醫院。我給你打一針安定讓你睡覺。在這兒我什麽都做不了。不過,我的孩子,你在這一行的路算是走到頭了。”

針頭紮進去的時候,圭裏尼又罵了一串。

維薩特坐在地上,雙手抱著頭,一臉呆相。卡爾佩提現在靠著墻站直了,不斷幹嘔著。他的兩個同伴從腋下架著他,一拐一拐地從房裏到了走廊上。第二輛救護車上的擔架員把打了鎮定劑昏睡得像死人一樣的圭裏尼擡走的時候,這一組人的頭兒正幫著維薩特站起來。

來到外面走廊上,六個人的頭兒回頭最後看了一眼滿目狼藉的房間。醫生站在他旁邊。

“真是一團糟,對吧?”醫生說。

“當地警察會清理幹凈的,”為首的人說,“這該死的公寓是他們的。”

說著,他關上了門。二十二號和二十四號房間的門也開著,裏面的東西都沒動。他把兩扇門都帶上了。

“沒鄰居嗎?”醫生問道。

“沒鄰居,”科西嘉人說,“我們把整層都包下了。”

醫生走在前面,幫忙把仍然神情呆滯的維薩特扶到樓下等候的車裏。

救護車快速穿越了法國。十二小時之後,在巴黎郊外的一座城堡似的軍營地下室裏,科瓦爾斯基躺在一張簡易的小床上。和所有的牢房一樣,房間的墻刷成白色,汙跡斑斑,還生了黴,到處塗著汙言穢語或是各種祈禱。房間裏又熱又悶,充斥著汗臭味和尿騷味,還有墻灰吸濕後的石碳酸味。科瓦爾斯基仰面躺在一張窄小的鐵床上,床腳嵌在水泥地裏。除了褐色的墊子和他頭下卷著的毯子,床上別無他物。兩條結實的皮帶綁著他的腳踝,另兩條綁在大腿和手腕上。胸口也牢牢拴著一條皮帶。他仍然不省人事,只是不規則地深呼吸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