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蒂·天/1985年1月2號,下午6點11分(第2/5頁)

佩蒂舌頭打結似的坐在那裏,搖搖頭,雙手交疊,差一點沾到別人留在桌面的巧克力糖霜。這次拖得也真夠久了,但是她的真面目還是被揭穿了:總之她就是一個生活亂七八糟的女人,每天危機不斷,手上永遠缺錢,睡眠嚴重不足,應該要照顧班恩的時候卻放任不管,應該要鼓勵他培養愛好、參加社團,而不是當他把自己鎖在房間裏,或是整個晚上不見人影時卻謝天謝地:終於少一個小鬼要照顧。

“看來你管教不力。”柯林斯嘆了一口氣,好像對整件案子了然於心。

“不管警方接下來有什麽動作,還是你要找人問話,都得先等我們找到律師再說。”黛安插嘴道。

“坦白說,天太太,”柯林斯繼續說,連瞄也沒瞄黛安一眼,“換作是我,如果我家裏有三個寶貝女兒,我一定會比任何人都更想知道真相。騷擾女童這種行為不是想戒就可以戒掉的。我就直說吧,如果指控屬實,我想你女兒很有可能就是班恩最早下手的對象。”

佩蒂回頭看著麗比:她正在舔甜甜圈上的糖霜。她想到麗比多喜歡纏著班恩啊!這些孩子幫她分擔了多少家務事,有時甚至一整天都和班恩一起在谷倉裏忙著,一進門三個小女生就嘟著嘴,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但是……那又怎麽樣?她們還那麽小,當然會累也會發脾氣。她恨不得拿起咖啡就往柯林斯的臉上潑過去。

“容我說句實話?”柯林斯說,他的聲音讓她糾結。“我無法想象身為母親的你,聽到這種事情會有多……震驚。不過你聽我說,我們的心理醫生一對一找那些女生談過,我可以把他的話轉述給你聽。他說從這些小女生口中問出來的事,除非親身經歷,五年級的學生是不可能知道的,性方面的事。他說她們是典型的被人虐待。你知道麥克馬丁幼兒園的案子吧。”

佩蒂隱約有點印象。好像是加州的一個幼兒園,家長指控老師性騷擾幼童。她還記得當天的晚間新聞報道:鏡頭是陽光明媚的加州的一間漂亮洋房,然後鬥大的黑字打在洋房上:地獄托兒所。

“你有證據嗎?”黛安對著柯林斯吼道,“除了那群十一歲的小女生之外,你找得到其他證人嗎?你自己有小孩嗎?你知道小孩的想象力有多豐富嗎?小孩子成天都在做白日夢。所以除了那群丫頭和那位無所不知、讓你們佩服得五體投地的哈佛心理醫生外,你還有誰可以證實這些謊話?”

“說到證據,那些女生說班恩把她們的內褲帶回家當紀念品了。”柯林斯對佩蒂說,“如果你讓警方到你家搜一搜,案情很快就會水落石出。”

“不行,要先找律師。”黛安對著佩蒂咕噥。

柯林斯灌了一大口咖啡,握緊拳頭捶打胸口以抑制打嗝,對著佩蒂肩後的麗比哀傷地一笑。他的鼻子像醉漢般通紅。

“現在只要保持冷靜就對了。我們會詢問案件的所有相關人士。”柯林斯依然不理會黛安。“今天下午我們才找了班恩的小學、中學老師來問話,不過,問到的結果並不樂觀。天太太,你知道西爾弗老師吧?”

他看著佩蒂的眼睛以確認她聽過這個名字。佩蒂點點頭。西爾弗老師向來喜歡班恩,他是她最鐘愛的學生。

“就在今天早上,西爾弗老師看到班恩在可麗希·凱茲的儲物櫃附近打轉。現在是聖誕假期,而他卻出現在小學校園裏。這讓我很不安。”

他從眼皮底下看著佩蒂,盯著她紅紅的眼眶。“西爾弗老師說他顯然很興奮。”

“你說這話什麽意思?”黛安破口大罵。

“警方搜查可麗希的櫃子,結果在裏面發現帶有性暗示的紙條。天太太,從我們的詢問結果來看,你兒子是大家口中的怪胎、邊緣分子,也就是異類,甚至被認為是定時炸彈。有些老師還覺得他很可怕。”

“可怕?”佩蒂重復他的話。“他們為什麽怕一個不過才十五歲的男生?”

“那是因為你不知道警方在他的儲物櫃裏找到什麽。”

警方在他的儲物櫃裏找到什麽?佩蒂以為柯林斯要說色情雜志之類的,或者,如果上帝憐憫,可能只找到違法的爆竹。班恩把煙火藏在背包裏,這就是她想象中的大麻煩。這狀況她還可以接受。

柯林斯油腔滑調地吊她胃口:天太太,這東西讓人很恐慌,我勸你最好做好心理準備。佩蒂心想:那大概是槍吧。班恩喜歡槍械,就像他喜歡飛機、喜歡砂石車一樣,只是他對槍械的喜愛一直持續到現在。他們常常一起去射擊、打獵,不過那都是以前的事了。也許班恩把槍帶去學校炫耀吧!八成是那把他最喜歡的柯特左輪手槍。沒有她的允許,班恩不準擅自到槍櫃裏拿槍,但如果他真的拿了,到時候再看著辦。所以,就是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