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蒂·天/1985年1月2號,下午3點10分(第3/5頁)

“他們現在應該都在凱茲家議論紛紛。”黛安說,“我有凱茲家的地址。”

佩蒂愣愣地看著她。

“我想我們應該去那裏一趟。”黛安說。

“去那裏?但你不是說有人會來?”

“今天電話已經響了一整天了。”蜜雪說,她在廚房,不該偷聽大人說話。

佩蒂和黛安同時轉頭看著電話,等待電話鈴響。

“那你為什麽不接呢,蜜雪?不是交代你要接嗎?”黛安說。

蜜雪聳聳肩。“我忘記你們交代要接還是不要接了。”

“也許我們應該待在家裏等電話。”佩蒂說。

“佩蒂,別人正在那裏……狗屁連篇地講你兒子的壞話。天知道他們說的哪一句是實話,你難道不想去替兒子說說話嗎?不去聽聽看他們到底說了些什麽?有本事就當著我們的面說!”

不想,完全不想。她只希望謠言安安靜靜地散去,慢慢地被人遺忘。她一點都不想聽到鄰居怎麽說班恩——話說瑪吉·辛柯跟她還是同學呢,真是天知道。再說,她怕大家憤怒的表情會讓她情緒崩潰,當場飆淚請求大家原諒。盡管他們什麽也沒做錯,她早已在心裏祈求大家原諒。

“先讓我換一套像樣的衣服吧。”

她找到一件腋下沒破洞的毛衣,套上卡其褲;梳一梳頭發,拿下金色耳環,換上仿珍珠耳環,戴上相配的仿珍珠項鏈,外觀看不太出來是真是假,甚至戴起來還沉甸甸的。

她和黛安走到門口,再次告誡孩子們不準開煤氣爐,不要一直看電視,有空幫忙做一做家務,然後麗比就哭了,揮舞著手臂朝她們狂奔而去。蜜雪雙手不以為然地交錯在斑點運動衫前,跺著小腳。

“她這個樣子我根本無法應付。”蜜雪說這話的神情跟佩蒂完全一樣。“她太煩人了!煩得我受不了!”

佩蒂吸了一口氣,想跟蜜雪講道理,想好好修理蜜雪一頓,但是麗比越哭越大聲,哭得好像動物在哀號,吵著說我也要去我也要去我也要去。蜜雪挑起眉毛。佩蒂想象警察趁她外出時來到家裏,看到麗比臉頰燙傷,賴在地上號啕大哭,怎麽勸她也不聽。幹脆三個一起帶去好了,但總得有人留在家裏接電話,而留蜜雪和黛比在家總比……

“麗比,去把靴子穿好。”黛安命令道,“蜜雪,你負責看家。接電話,但不要開門。班恩自己有鑰匙。如果是陌生人就不要管。

蜜雪?”

“出事了嗎?”

“阿姨沒時間跟你廢話。蜜雪?”

“好,知道了。”

“好。”黛安說完,就真的再也沒和蜜雪多說一句話。

佩蒂無力地站在走廊,看著麗比穿靴子、套上沾滿泥巴的手套。佩蒂牽起那軟綿綿的小手,帶著她走到車上。不錯,讓大家看看班恩有個愛他的妹妹倒也不是一件壞事。

麗比話不多,好像話都被蜜雪和黛比講光了,她頂多只會表達一下意見,例如:我喜歡小馬、我討厭意大利面、我討厭你。她跟她媽媽一樣,心事藏不住,喜怒哀樂全寫在臉上。除了生氣和難過,其他時候她話都不多。例如現在,她系著安全帶,安安靜靜地坐在後座,跟大人一起出遠門;她燙傷的紅臉朝著窗戶,手指在車窗上比畫著,描繪著窗外樹影的輪廓。

佩蒂和黛安也沉默不語,車上也沒開廣播。佩蒂想象著到凱茲家做客的情況(去處理這麽惹人嫌的事也可以算做客嗎?),不過她滿腦子充斥的都是自己的尖叫聲:“放過我兒子!”她和瑪吉·辛柯雖然算不上朋友,但是每次在雜貨店遇到總會聊上幾句;至於普契家則是教友。他們都不是壞人,也都不會為難她。不過帶頭說班恩壞話的女孩可麗希·凱茲,她的父母佩蒂就不認識了。她想象凱茲一家都是金發,所有的一切都符合上流社會的模樣,家裏窗明幾凈,空氣裏彌漫著香氣。她自忖凱茲太太會不會看出她的珍珠項鏈是假的。

黛安指揮她開下高速公路,轉進小區,經過一個巨大的藍色廣告牌,上面天花亂墜地宣傳著內布拉斯加州奧馬哈市的樣板房。迄今,這裏只有一整排的木頭架構,每棟都只初具雛形,也都可以從這棟的雛形中透視隔壁棟的雛形。有個少女坐在一棟木頭架構的二樓抽煙,看起來就像神力女超人開著隱形飛機。她坐在略可看出臥室輪廓的地方,當她撚煙時,煙灰紛紛落到樓下的飯廳。

這些半成品讓佩蒂不安,雖然有房子的形狀,但是全然的陌生,好比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詞,卻想破頭也想不起來。

“很漂亮是不是?”黛安邊說邊對著整排房子搖晃手指。

再拐兩個彎,眼前是一排整齊的房子,每一幢都已完工,其中一幢前面停了一圈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