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比·天/現在(第3/5頁)

可麗希對他皺了皺眉頭,然後看著我,想聽我解釋。我睜大眼睛,扮了個鬼臉,做出女人覺得身邊的男人讓自己難堪時的表情。“我結過一次婚,”她說,“現在姓昆托。只因為我懶得去改回來。你知道這種事情有多麻煩吧!”

我假裝會心一笑,然後突然跟著她穿過停車場,小心著不要撞到在她屁股上晃動的大皮包,並且瞪了萊爾一眼,要他鎮定一點。

可麗希轉過頭,露出大大的微笑,哼起約翰·列儂的《熬過今夜》,但是哼著哼著,卻好像忘了曲調。她吸了吸鼻子,整個鼻子都皺成一團,好像孕婦外凸的肚臍眼。“邁克要是知道了會把我殺了。”說著,她推開門。

脫衣舞俱樂部我去過,當時是20世紀90年代,去那種地方大家都會覺得你很不要臉;那時候的女生還很傻,傻到以為這樣很性感,只因為如果別的女人覺得你很辣,男人也會覺得你很辣,所以就有一堆傻妞站在那裏裝辣。但我還是第一次到這麽低級的地方;窄小油膩的室內,墻上和地上似乎上了一層蠟。一個年輕女孩在低矮的舞台上扭動身子,舞姿相當難看,其實她也不過就是在原地踏步,腰上的丁字褲比她該穿的尺寸小了兩號,胸貼在乳頭上遊移;她的乳頭外擴,有如外斜視病患的眼睛,每隔幾拍,她就會轉身背對男性觀眾,分腿彎腰,從兩腿之間往後看,臉頰因為血液倒流迅速漲紅;而這些男性觀眾……數一數其實也才三位,全都穿著法蘭絨襯衫,看到台上美女分腿彎腰,有人呻吟,有人點頭。魁梧的保安面壁照鏡子,表情很不耐煩。我們三個在吧台坐下,我夾在他們兩人中間。萊爾雙手環胸,手夾在腋下,盡量避免觸碰任何物品,眼睛假裝盯著台上的舞者,但其實什麽也沒看到。我轉頭不看舞台,皺了皺鼻子。

“我懂。”可麗希說,“這裏很沒格調吧!你請客,我沒帶錢。”我還來不及點頭,她就徑自點了一杯蔓越莓伏特加,我也跟著點了一杯。酒保讓萊爾出示證件,他把身份證亮給他看,然後開始自顧自地演起來,讓周遭的人十分難堪,他壓低的聲音更像鴨子了,而且還露出詭異的笑容。他回避大家的視線,似乎渾然不覺自己演起戲來。酒保瞪了他一眼,萊爾回他:“剛畢業嗎?沒見過嗎?”酒保轉過身去不理他。

“你想知道什麽?”可麗希笑著,朝我靠過來。我掙紮著要不要告訴她我的身份,但她似乎沒興趣知道,所以我決定省事些。她只是想要有人陪。我忍不住一直瞄她的胸部,居然比我的還豐滿,而且托高集中,幾乎快露了出來;我想象著衣服底下的樣子:渾圓油亮,像包著玻璃紙的烤雞。

“喜歡嗎?”她歡愉地說著,還抖了兩下。“這兩顆現在半新不舊的,大概也快一歲了,應該慶祝一下才是,不過多了它們好像也沒有多好。天殺的邁克就是不肯好好幫我排班。不過沒關系,反正我一直很想當大奶妹,現在總算夢想成真了,要是可以甩掉,我想甩掉的是這個。”她捏起肚子上一小圈肥肉,擺出一副自己胖到不行的表情,底下的剖腹產疤痕不小心露了出來。

“班恩·天,”她繼續往下說,“那個紅頭發的王八蛋。他毀了我的人生。”

“這麽說,你堅持認為他當年對你性騷擾?”萊爾像只松鼠般從我身後探出頭來。

我轉過身去瞪他,可麗希倒是不怎麽在意。她依然只對著我說話。

“對。他當年不是在搞什麽魔鬼崇拜嗎?告訴你,要不是因為他對他家人……做了那種事而被關起來,我大概早就被他殺死了。”

兇殺案這種事情,大家都想湊一腳,這就好比不管誰上過我媽,金納吉鎮的居民都說認識,而且他們還聲稱自己命大,才能從班恩手下逃過一劫;有人說班恩放話要殺了他們、班恩踹他們家的狗、班恩某天看他們的眼神很恐怖、班恩聽到聖誕音樂就流血、班恩把耳朵後面的魔鬼印記展示給他們看。可麗希也是這樣,巴不得這樁血案自己也有份,開口之前不忘先深呼吸。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你想聽入門級還是限制級?”她又點了一杯蔓越莓伏特加,外加三杯絲滑醉奶。酒保從塑料水壺裏倒出事先調好的酒,對著我挑眉,問我們要一起算還是分開算。

“別擔心,凱文,我朋友會埋單。”說完可麗希哈哈大笑起來,“都忘了問你叫什麽名字。”

我回避她的問題,直接問酒保總共多少錢,然後掏出一疊二十的美鈔讓可麗希知道我有的是錢。爾虞我詐,互不相欠。

“這杯你一定會喜歡,喝起來就像在吃餅幹一樣。”她說,“幹杯!”她舉起酒杯,對著俱樂部最裏面那扇漆黑的窗戶豎中指,邁克八成坐在裏面。我們喝著絲滑醉奶,甜得我喉嚨卡痰,萊爾則哇了一聲,好像威士忌下肚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