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汽車停在車道上,丹斯坐在裏面注視著布裏格姆家的小房子:臭水溝彎彎曲曲,墻面板變了形,前院和後院散布著拆得七零八落的玩具和工具,一幅淒慘的景象。車庫裏面塞滿了廢棄物,屋頂下面你連半個車頭都塞不進去。
丹斯坐在維多利亞皇冠警車的駕駛座上,車門關著。她在聽一張CD,是洛杉磯的一個音樂團體給她和馬丁尼寄過來的。這些音樂家都是哥斯達黎加人。她感覺這音樂既節奏明快又充滿神秘,所以就想了解更多。她原打算當她和邁克爾在洛杉磯辦J.多伊的案子時能有機會跟他們見個面,再錄制一些音樂。
但是現在這件事連想都不能想了。
她聽見石子路上有橡膠車輪的滾動聲。她從後視鏡中看見索尼婭·布裏格姆在繞過黃楊木籬笆時停住了。
那女人一個人坐在前面。薩米坐在後面。
那車很久沒動。丹斯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絕望地盯視著警用巡邏車。索尼婭終於又把她的破車朝前開去,從丹斯旁邊駛過,開向房子前面,刹車然後關上發動機。
女人快速地朝丹斯的方向瞥了一眼,從車裏鉆出來,大步走向汽車尾部,拿出洗衣籃和一大瓶汰漬洗滌劑。
他的家庭很窮,甚至連洗衣機和烘幹機都買不起……現在誰還去自助洗衣店?是那些窮人……
博客上的帖子告訴謝弗在哪裏能找到運動汗衫,可以偷過來幫助他陷害特拉維斯。
丹斯從汽車裏下來。
薩米用探尋的表情看著她,已經沒有了他們第一次見面時的好奇神情:他現在有些不安。他的眼神怪怪的,好像成年人的一樣。
“你知道特拉維斯的一些情況?”他問,聽起來不像早先那樣古怪了。
可是丹斯正要說話,他媽媽趕他到後院去玩。
他遲疑了一下,仍然盯著丹斯,悻悻地離開了,手在口袋裏掏著什麽。
“不要走太遠,薩米。”
丹斯從索尼婭蒼白的胳膊下面接過那瓶洗滌劑,跟著她朝屋子走去。索尼婭下巴堅挺著,眼睛直視著前方。
“夫人——”
“我得把這些東西放下。”索尼婭·布裏格姆用很幹脆的聲音說。
丹斯替她打開沒有上鎖的屋門,跟著進了屋。女人直接進了廚房,把籃子裏的衣服分散開,“如果你不動它們……就會起皺,你知道會是什麽樣子。”她平展開一件T恤衫。
這是女人之間的交談。
“我洗這衣服就是想把衣服給他。”
“布裏格姆夫人,有一些事情應該讓你知道。6月9日那天晚上不是特拉維斯開的車。他是替人頂罪。”
“什麽?”她停下,不再擺弄衣服。
“他暗戀開車的那個女孩。那女孩當時喝醉了。他想讓她停車,他來開。還沒來得及她就發生車禍了。”
“噢,天哪!”索尼婭拿起那件T恤衫貼在臉上,似乎它可以擋住就要流下的眼淚。
“他不是那個放十字架的殺手。有人陷害他,制造假象,讓人看起來好像是他放的,人好像也是他殺的。這人跟詹姆斯·奇爾頓有仇。我們已經阻止了他。”
“那特拉維斯呢?”索尼婭急切地問,抓著T恤衫的手煞白。
“我們還不知道他的下落。我們正四處尋找,但還沒有找到任何線索。”丹斯簡單地介紹了一下格雷格·謝弗以及他的復仇計劃。
索尼婭擦了擦圓圓的臉頰。臉上還能看得出往日的美貌,盡管有些模糊,但仍然留存著幾年前在州市場攤子旁拍的照片中那種明顯的風韻。索尼婭低聲說:“我知道特拉維斯不會傷害那些人,我以前跟你說過。”
是的,你說過,丹斯想。你的身體語言告訴我你講的是實話。我沒有聽你的。我本應聽直覺的但是卻聽了邏輯推理的。很久以前丹斯對自己進行了一次邁耶斯—布裏格斯分析。當結果跟她的個性差很遠時,分析就難以進行下去了。
她把T恤衫放回去,又開始平整起棉布衣服來,“他死了,是吧?”
“我們沒有證據證明他死了。完全沒有證據。”
“但你們這樣認為。”
“謝弗讓他活著是合乎情理的。我們是盡全力救他。這是我來這裏的原因之一。”她拿出格雷格·謝弗的照片,是從他的駕駛執照上復制下來的,“你見沒見過他?或者他有沒有跟蹤過你?有沒有跟鄰居說過話?”
索尼婭戴上一副有裂紋的眼鏡,對著那張臉端詳了很長時間,“沒有,我只能說沒有。難道就是這個人?就是他幹的,把我兒子掠走的?”
“是的。”
“我告訴過你那個博客肯定會出事。”
她的眼睛瞥向側院,薩米鉆進了破爛的棚子裏不見了。她嘆了口氣,“如果特拉維斯沒有了的話,告訴薩米……唉,那會把他毀了的。我一下子兩個孩子都沒了。現在我必須先把衣服放在一邊。現在就走。”
丹斯和奧尼爾在碼頭上倚著欄杆並肩站著。霧已經散去,但風勢依然不減。在蒙特雷灣不是有霧就是有風,兩者總會有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