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五月四日,星期一,下午兩點三十分,克裏斯丁·布琳·麥肯齊在密爾沃基的一個飯店裏的酒吧區,正喝著雞湯和健怡可樂。她剛剛分別約見了密爾沃基警察局的一名警探和FBI的一名特工,他們在一起比較了一下各自對四月份發生在肯尼沙郡的菲爾德曼夫婦和制毒團夥被殺案的調查筆記。

幾次這樣的碰頭會都沒起什麽作用。市裏和聯邦的調查目標,看樣子,都是想要找出一個指向曼克維茨的關聯,而不是去抓住那些殺手,是他們殺害了這對無辜的夫婦,並殘忍地棄屍於冰冷的廚房地板上。

布琳對那個警探和FBI的特工指出了一個事實,那就是他們兩個人都沒有理會她的判斷,只是表示同情地努了努嘴。她有點惱火。

她悶悶不樂地離開了第二個約見的人,決定趕緊補一頓午餐,然後回家。

在過去的幾個星期裏,布琳·麥肯齊為做調查,跑了2,300英裏。她現在開著一輛舊佳美——已經很舊了。那輛在執行任務時浸了水的本田已經壞了,根據保險公司的認定,那不屬於私車保險範圍,不予理賠。她得從自己的積蓄中掏錢買車,這讓她很受傷害,尤其是她現在對她未來的經濟狀況心裏一點底都沒有。

格雷厄姆搬出去住了。

四月十八號之後,他們就他們的現狀談了幾次。但格雷厄姆因為埃裏克·蒙斯的死情緒一直非常不穩定,他仍然在責備自己——他倒沒有責備布琳,一點都沒有(他與凱斯相比,是多麽的不同啊)。

格雷厄姆才搬出去沒幾天,住進了一個出租屋,車程要二十分鐘。她一方面覺得心煩意亂,但另一方面又覺得松了一口氣。內心深處的麻木也是一個很大的因素。當然,處理家庭糾紛是她的專長,因此她知道要斷言他們的生活將何去何從,現在還為時過早。

他還在支付他的那一份賬單——實際上,還多交了,保險公司沒支付的那部分安娜的醫藥費,也都是他給的。但他們的生活一直都是建立在兩份收入的基礎之上的,布琳突然之間對經濟狀況變得敏感起來。

她又喝了點就要冷掉的湯。這時她的電話響了。是約伊打來的,她立刻拿起電話。約伊打這個電話只是給她報個到,告訴她幾件體育課和科學課上的事,布琳鼓勵了他幾句,他就掛了,去趕最後一節課。

那天格雷厄姆針對孩子以及她在撫養孩子上的問題所說的那番話,讓她覺得他很可能是準確地道出了問題的所在,為此她做了些調查(和詢問),發現約伊逃課的事是真的,而且他踩著滑板扒卡車的事也幹過好多次了。幸虧是上帝保佑,才沒有摔成重傷。早退的事也發生過。比她預料的要多得多。他對她的簽名顯然也模仿得十分逼真。

母親倒是很理性,但態度卻十分的堅定。在她的催促和教訓下,布琳跟孩子做了幾次艱難的談話。(布琳覺得這一次母女之間的關系仿佛又回到了從前,為此她感到很高興。)

布琳就像是特警隊的隊員從直升機上突降地面一樣突然沖進了兒子的生活。他只被允許去當地的一個花式滑板場去玩玩滑板,還得她也在場才行。而且他還要戴上頭盔,不許戴線編的嘻哈帽。

“媽,行了,別這樣。你開玩笑吧?”

“這是你唯一的選擇。要不我還是把你的滑板鎖在我房間裏。”

他嘆了口氣,一副煞有介事的樣子。他只好同意了。

她還要求他在規定的時間內向她報到,放學後二十分鐘之內要回到家裏。她還提醒他,警方與當地的電話公司有協議,允許他們追蹤手機的位置,甚至在手機沒有使用的狀態下也能追蹤得到。看到孩子聽了這話後所作出的反應,她樂了。(她說的是實話,只不過她沒有告訴他,她要是用這個系統來對他進行電子監控,那就是非法的了。)

可如果說她控制住了孩子的叛逆行為的話,那麽他因為格雷厄姆的離去而產生的情緒問題,她似乎就束手無策了。盡管她的丈夫定期與他的繼子有聯系,但約伊對於他們的分居還是非常不滿,而她對此卻不知所措。畢竟,她不是那個走出家門的人。她想修復這個關系,但還沒有找到辦法。

她把湯推開,心裏在想,那個晚上之後,居然發生了這麽多的變化。

“那個晚上”。這個詞已經成了她生活中的一個象征。它的意義遠遠超出了它作為時間的參照。

她又一次成了單身,帶著一個受了傷的母親,還有一個老是闖禍、得時時盯著的孩子。但這世界上還沒有任何東西能阻擋得住她對蜜雪兒和哈特的追蹤,她一定要把他們繩之以法。

她正在想著是不是能從那個警探和FBI特工的會談中找出什麽有用的東西來,突然意識到,酒吧裏像死一樣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