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悲慘的命運

2006年10月17日,23∶12

華萊士·範丁斯的大腦終於還是向法瑪西亞1神一般的的強大力量屈服了!不就是他們初遇的那個夜晚令他如今不得不依賴藥物來抹殺記憶嗎?然而,盡管他的確有很多記憶已經不復存在,但只要是關於蘇珊·查康的記憶,如今仍然在他腦海裏栩栩如生,讓他始終能在精神世界裏深切地感知到一個鮮活的蘇珊。華萊士開始意識到,正是在那個夜晚,她和他的命運交織在了一起,都那麽孤獨而絕望,都那麽致命,都那麽悲戚。實際上他們都已死去,只不過他的死亡過程更加緩慢,更加意味深長,更加讓人受盡折磨。

華萊士·範丁斯坐在床沿上,一只手裏夾著一支未點燃的香煙,另一只手裏握著那支幾乎喝空了的巴卡第酒瓶。藥片和酒精都沒能讓過去的倒影停止在他腦海裏閃現。那倒影再一次回放了讓他後悔的一切——後悔自己讓亡人就如此離去。華萊士倒回床上,四肢張開,眼淚順著他的臉頰流下。他任由回憶裏蘇珊的模樣再度清晰起來。他想起了她悲慘的一生,以及他是怎樣一頭紮進她那險惡重重的世界裏的。範丁斯記得那個對他來說可悲又殘酷的夜晚。那一晚,他扯下自己的警徽,決定像個普通公民一樣找個酒吧混上一夜。那裏沒人認識他,他便可以在完事後忘記一切,轉身就走。但他的選擇一點也不明智!

她就那樣坐在那裏,天使的胴體,魔鬼的內心。他知道她正等著人去泡她。一個真正的男人總是能嗅到這種事的。而到底他會付出多大代價,當時他根本一點都沒有意識到。而實際上,這代價最終花費了他的一生、她的一生,還有他的所有理智。

她一心一意地坐在那兒,就像一支被刺叢重重圍護起來的玫瑰。他甚至能聞到那股香味。

“那麽貪得無厭,那麽深入骨髓,貪婪得就像一頭出了籠的老虎!”他試著對自己描述那一晚看到她時的感覺。

他的內心世界毫無隱瞞地表現在臉上。冥冥之中他感到自己的壓力稍微緩解了些,那個可愛甜美的美人正坐在那兒,就算是個火星人也不會失手!而那時的他絕對想象不到與她相遇——尤其是他們之後還一起離開了酒吧——最後給他的人生施加了多大的壓力。但是,誰又曾經想象到過呢?如果她是個娼婦,那範丁斯會向所有娼婦舉杯致敬!無論如何,他不會像對待一個娼婦一樣對待她,盡管他正準備在這邪念之地把自己當作祭品向她獻上!

她已經被用過了,不過磨損還不算嚴重,範丁斯如此想到。但接著他又對自己說:“她是個女人,又不是一輛二手車!”他對自己所做的這種低俗的類比以及直白的用詞感到有些歉疚。

如今,超出了華萊士·範丁斯理解能力的是,他才是那個將被她邪惡的需求利用的人。是血統——範丁斯猜想——真正把他吸引到她身邊。他了解基因庫裏的優秀基因是怎樣完美結合才會生出這樣一個美人。她體內的拉丁基因和本土基因讓這個美麗的女人十分珍惜她的閨床,很少讓它閑著,甚至很快就忘記上一次是誰在上面與她共享魚水之歡。她不知道的是,這一次她和這個叫華萊士·範丁斯的男人命中注定要結合,牽絆之深,遠超過簡單的性關系。她知道的是,必要時如何做一個騙子。而範丁斯對這個地方審慎而毫無意識的付出將決定他們兩人的命運。這一次,蘇珊·查康不再強迫自己把華萊士·範丁斯已和她在一起的念頭從腦海裏趕走了。命運注定要讓他們在一起。

華萊士·範丁斯在腦海裏清晰地重新勾勒出那個畫面:他走進酒吧,打量著她的模樣。在這罪惡的聖物之地的進門處,吧台旁坐滿了長發的、短發的、好看的和喋喋不休的女人。吧台盡頭坐著一個男人,他的臉讓範丁斯想起一只蚊子。而直到蘇珊死去之後,他才意識到那就是理查德·川伯。在這個蟲子臉的家夥對面,範丁斯看見了一張意味著永恒的面孔。她是個美人兒。他傾慕她的每一寸肌膚。他感覺到自己的鼻孔本能地收縮,嗅聞她的氣味。她的氣質便是他的天堂所在。他走向她,看著她。她很對他的胃口。實際上,他根本不能把目光從她身上移開。她太對他的胃口了。

“嗨,你這是怎麽了?”她問道。

她感覺到他的目光正撲在自己身上。她被撩起了興趣,愉快地嗔怪道:“嗨!這裏可不是紅燈區,夥計!”

他的目光一點兒也沒有移開。

“噢是嗎?那真是太糟糕了。”範丁斯說。

“這附近有好些非常不錯的去處。”她盯著他,琢磨著他的用詞,“順便說一句,嗨。我可是會劈腿的,而且非常難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