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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我當時頭疼得快昏過去了,但我仍覺得這番話既令人興奮同時又不太可能。因為在新幾內亞的部落裏還從未有人發現過任何書寫體系。

“你可以不信我,但我看見了什麽我自己知道。那是大白天,我用手拿過它,摸過它,事後我甚至把它畫了下來。”只聽他的椅子嘎吱一響,等他再回來的時候,手裏多了幾頁紙。他是用內爾的蠟筆畫的。“我發誓它就是這個樣子。看見了嗎?”他指著上面由圓圈、點和V字形狀組成的類似條紋的圖案說。一下子要看這麽多東西,我眼睛又開始疼了。“看這個,圓中間有兩個點,這代表女人。一個點的是男人。而這個V帶兩個點,代表鱷魚。阿巴彭那莫全解釋給我聽了,爺爺、戰爭、時間,所有的標記符號。這個的意思是跑。他們有動詞,班克森。”他真是個出色的畫家。紙上這支笛子是按人體的形狀雕塑而成的:一張憤怒的、塗著顏料的大臉,肩膀上站著一只黑色的鳥,鳥的鉤喙懸在他頭頂上方,似乎正要朝他胸口啄去。而下面明晃晃的是一根勃起的陰莖。再往下,據芬說,是一排排豎寫的文字。

“你再看這兒。”他把手裏的幾頁紙捋了捋,“這是我那天畫的地圖,能直接把我們帶到那兒。等了你這麽久才來,我們的時間都快不夠了。”

“明白了嗎?”

樓梯響了一聲。他跳起來,把那些畫飛快地藏回原處——床另一邊的一口大箱子裏。嘎吱的聲音停了,他從窗口往外面的樓梯上看了看。原來是有個女人來找內爾,芬往路邊指了指,告訴她內爾在那兒。

“我們一定得帶著它離開這兒。因為等下次再來,它可能已經換地方了,而我知道它現在在哪兒。我們把它賣給博物館,能賺一大筆。我們還可以用它來寫書,一定會比《基拉基拉部落的孩子》強不知多少倍。有了它,咱倆這輩子就妥了,班克森。就像卡特和卡那封伯爵發現圖坦卡蒙的陵墓一樣,我們也可以。咱倆一起,絕對能行,我們是一對完美搭档。”

“我對孟般亞一無所知。”

“可你了解基奧納,也了解塞皮克河。”

我忽然覺得仿佛有兩百多斤的重量壓在我身上,腦殼像被好幾支毒箭射穿了一樣,鉆心地疼。

“我知道你還病著呢,夥計。今天先就此打住,等你好了,我們再商量。”

我夢見了那支長笛,它張著大嘴,旁邊有只不祥的鳥。我夢見了那只魔鬼般的耳朵,還有芬那張楔形的臉。

內爾喂我吃藥,那些藥還是上次我給她的。她喂我喝水,還拿食物給我吃,但我吃不下,一看見吃的就反胃。除了喂水喂藥這些基本事項之外,她沒跟我講過話。她坐在椅子上,不像芬那樣緊挨著床邊,而是離我左腳有一些距離。有時她會站起來,把濕布放在我額頭上,有時她會看看書,有時拿著大扇子為我扇風,有時則盯著我頭頂上方的某個地方發呆。我朝她笑,她會還我一個笑容。有好幾次,我半真半假地把她當成了我的妻子。

我閉上眼睛,內爾消失了,換成了芬,他坐得離我近多了,扇子都快打到我了。濕布也水淋淋的,水都流到我耳朵裏去了。

我想他當時正在給我講他在倫敦時的經歷,緊接著,情況就發生了:在那一刻,所有大的東西都變小了,小的東西都變大了。整個世界完全顛倒了過來,太可怕了。我記得當時我連嘴都無法閉上。那之後的事,除了醒來的時候我是在地板上,被芬抱在懷裏,別的我什麽都記不起來。他在大喊著什麽,幾絲口水從嘴角流下來。之後來了很多人,內爾、拜尼,還有很多我不認識的人。我被擡回到床上。等我睜開眼時,面前只剩下內爾和芬,他們看上去是那麽焦急和擔心,我只好又把眼睛閉上。我再次清醒過來的時候,芬正在給我刮臉。

“你總是喜歡用手撓胡子。”他說,“我還以為你扔下我們不管了呢。”他把我的頭朝後按了下,這樣才刮得到下巴底下。

透過蚊帳,我看見內爾摟著他,撫摸著他,而他正在她身上來回蠕動。

我聽見:

“你待他可真好。”

“比待你還好,嗯?”

“我覺得你會是個好父親。”

“你只是覺得?你不肯定。”

“你發羊角風了。”芬說,“一開始硬得跟死屍似的,接著像鞭蛇一樣不停地扭來扭去,之後又變得僵硬起來。嘴裏還往外流那種黃色的玩意兒。你眼睛整個都沒神了,就剩倆白眼珠子。”說完,他做了個難看的鬼臉,嘴裏還發著怪聲。內爾對他說,別鬧了。

我全身沒有一個地方不疼。我感覺我的身體仿佛剛剛從紐約摩天大樓的樓頂被拋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