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蟬脫殼(第3/8頁)

 

一股冷風吹過我的脊背。我突然想起蒂斯戴爾要破墳而出的威脅,難道真有另外一個世界,那裏的邏輯才能解釋這裏發生的一切?蒂斯戴爾畢竟是個歹毒之人。會不會他邪惡的力量招來黑暗之神,在他臨死的一瞬將其收納,扶他而去?

 

我不相信有這樣的事。我是個實際的人,沒有自己嚇唬自己的習慣,即使面對最邪乎的事我也要找到合乎邏輯的解釋。阿瑟·蒂斯戴爾消失了,這是事實;問題是什麽力量使然。這股力量只要是來自人間的,那就是說,不管是死是活,蒂斯戴爾仍然在箭山監獄的高墻之內。

 

自我鼓勵著,我離開那暗黑的小室,向所有獄警發出全獄大搜查的命令。我指示警衛們要加倍小心。所有獄警集合後我發現霍洛韋爾不在隊列中,我問他去了哪裏,有人回答我說,幾分鐘前看到他匆匆離開了行刑室。

 

這個情況讓我頗費思量。難道霍洛韋爾知道什麽我們不知道的事,甚至看到了什麽,不明智地決定自己去核實,而不是告訴我們其他人?他受雇於箭山監獄的時間還不超過兩個月,所以我對他也知之甚少。我要求找到他後讓他到我辦公室來。

 

待羅傑斯和格蘭傑隨眾人離開後,我陪著兩位監刑人來到辦公區,請求他們留到疑團破解後再走。當我在自己桌前坐下,等候霍洛韋爾和搜查結果時,我預計一個小時內就會有一個答案。

 

然而,這次我又錯了。

 

頭一個消息是半小時後傳來的,它驚人的程度不亞於蒂斯戴爾在行刑台上的失蹤:一位面如土色的獄警報告說,在鑄鐵車間和行刑室之間的一個堆雜物的披屋後發現了一具屍體。但卻不是阿瑟·蒂斯戴爾的屍體。

 

是霍洛韋爾,被一柄尖錐刺死的。

 

我立刻趕了過去。當我站在被急雨包裹著的披屋中俯視霍洛韋爾被血染紅的制服時,那個剛剛冒出來過的想法又撞進我的腦海:他的被殺是不是與他知道或看到什麽與蒂斯戴爾失蹤的事有關呢?如果是這樣,那麽這就是他的死因。

 

或者也有這種可能,他本人已經卷入了這起失蹤陰謀,殺他是為了滅口。但他怎麽會卷入的呢?在我的視線中,他自始至終站在平台上,沒有任何可疑的舉動,要說他是脅從,我就先要表示懷疑。

 

難道他的死是蒂斯戴爾詛咒我們大家的一個步驟?

 

不,我的凡事都要講邏輯的本能又占了上風。

 

蒂斯戴爾怎麽能在吊死後又活過來?

 

他又怎麽能逃過絞刑再逃出行刑室呢?

 

惟一的解釋似乎應該是這樣,不是活著的蒂斯戴爾在實踐他偏執的復仇誓言,而是一個死了的人被賦予了超乎尋常的邪惡力量……

 

為了驅散心裏這些陰暗的念頭,我親自監督剩下的搜查工作。在我們從這幢建築搜向另一幢建築的過程中,閃電一再地劃破陰沉的天空,巨大的雷聲像千鈞重錘直接砸在屋頂上。監獄的每個角落都被我們像篦頭發一樣篦了一遍,沒有漏過任何一個細小的地方,連工作區和單人牢房的通道也沒放過,盡管幾星期前作為例行安檢措施我已經下過全面檢查的命令。

 

我們什麽也沒有找到。

 

不管是活的還是死的,阿瑟·蒂斯戴爾已不在箭山監獄的大墻之內。

 

那天晚上我是十點鐘離開監獄的,留在那裏已無事可做,我心裏承受的山一樣的重負讓我多一分鐘也呆不下去了。經過激烈的思想鬥爭,我還是放棄了與地方官取得聯系的想法。如果我要求在全郡或全國搜查一個本該在當日下午五點整被絞死的罪犯,他一定會認為我是一個瘋子。如果在接下來的二十四小時裏沒有任何新的進展;我知道我將別無選擇地向他講明情況。毫無疑問,那樣一個缺少蒂斯戴爾或蒂斯戴爾遺體的解釋必將斷送我的前程。

 

離開前,我對所有有責任為此事保密的人鄭重強調,如果有人把下午的事情向媒體或外界泄露,那我就砸他的飯碗。我最不願意看到的就是流言蜚語滿天飛或大範圍的恐慌。我警告格蘭傑和其他最後與蒂斯戴爾接觸過的那些獄警要格外小心。最後一句話是,夜裏一旦有新的情況就立即通知我。

 

當時我一點也沒有想到我自身的安全,可當我到了村裏的住處後,倒開始疑神疑鬼起來。放松是做不到了。二十分鐘後我呆不住了,我必須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我跟房東交代,不管是誰找我,請來人立刻到哈拉南酒館去。

 

進門後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雄鹿吉倫,他正一個人坐在角落裏,起勁兒地在筆記本上寫著什麽,手肘邊放著一大杯黑啤酒。

 

吉倫一向對他的筆記本諱莫如深,從不讓任何人瞥見他寫在上面的一個字。但這次他如此專注,竟沒有注意到我,所以我正好掃了一眼他正在寫的那面紙。上面只有一個疑問句,也許是因為他的字跡非常清晰,那個句子我讀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