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那天晚上,他父親和母親進來坐了一個小時,維拉留下了一疊宗教小冊子。

“我們要呆在這幾直到周未,”赫伯說,“到那時,如果你一切正常,我們將回波奈爾。但我們每個周未都會回來的。”

“我要跟我的兒子在一起。”維拉大聲說。

“你最好別這樣,媽媽。”約翰尼說。抑郁減輕了一點兒,但他記得它是多麽難受。他在這種狀態時,如果他母親跟他大談上帝的奇跡,他懷疑自己會歇斯底裏地笑起來的。

“你需要我,約翰。你需要我解釋……”

我首先需要恢復健康。”約翰尼說,“你可以在我能行走後再解釋,好嗎?”

她沒有回答。她臉上有一種幾乎是滑稽的固執表情——只是這一點兒也不有趣。一點幾也不。這一切都是命運的撥弄。在那條路上,早五分鐘或晚五分鐘,一切就都不同了,現在瞧我們大家被折騰得一塌糊塗。她卻相信這是上帝的安排。我想,她要麽想象上帝,要麽徹底發瘋。

為了打破這尷尬的沉默,約翰尼說:“尼克松又當選了,爸爸?誰跟他競選?”

“他又當選了,”赫伯說,“他跟麥克加文競爭。”

“誰?”

“麥克加文。喬治·麥克加文:。南達科塔州的參議員。”

“不是穆斯基?”

“不是。但尼克松已不是總統了。他辭職了。”

“什麽?”

“他是個說謊的家夥,”維拉冷峻她說,“他太驕傲了,上帝懲罰了他。”

“尼克松辭職?”約翰尼大吃一驚,“他?”

“他要麽辭職,要麽被解雇,”赫伯說,“他們準備彈劾他。”

約翰尼突然意識到美國政治中發生了巨大變化,這肯定是越戰的結果,而他卻錯過了。他第一次真正感到自己像瑞普·凡、溫克。發生了多少事?他都不敢問。接著一個真正可怕的念頭浮現出來……

“阿格紐……阿格紐是總統了?”

‘福特,”維拉說,“一個善良、真誠的人。”

“亨利,福特是美國的總統?”

“不是亨利,”她說,“傑裏。”

他輪流盯著他們,幾乎認為這一切是一場夢或奇怪的玩笑。

“阿格紐也辭職了,”維拉說。她的嘴唇抿成一條白線。“他是一個小偷。他竟在辦公室接受賄賂。他們是這麽說的。”

“他不是因為賄賂辭職的,”赫伯說,“他辭職是因為在馬裏蘭州搞得亂七八糟,難以自拔。尼克松任命傑裏·福特為副總統。去年八月尼克松辭了職,福特接管權力。他任命尼爾遜·洛克菲勒為副總統。現在就是這樣。”

“一個離婚的男人,”維拉冷酷地說“上帝保佑他別成為總統。”

“尼克松做了什麽?”約翰尼問。,“天哪,我……”他看到他母親皺起眉頭。“我的意思是,”太驚人了,如果他們要彈劾他……”

“你不需要在談那些惡棍政治家時發誓詛咒,”維拉說,“是因為水門。”

“水門?那是在越南的一次攻勢嗎?那一類事嗎?”

“華盛頓的水門旅館,”赫伯說,“幾個古巴人闖進尼主黨委員會的辦公室,被當場抓住。尼克松知道內情。他試圖隱瞞此事。”

“你在開玩笑嗎?”約翰尼好容易才說出話來。

“是幾盒磁帶,”維拉說。“還有那個約翰·丁。我認為他只是一個逃離沉船的老鼠,一個常見的愛泄露秘密的人”

“爸爸,你能向我解釋一下嗎?”

“試試吧,”赫伯說。“但我認為整個事件還沒有完全搞清楚,到現在也沒有,我會帶給你一些書——已經有大約一百萬本書寫這件事,我猜以後還會有一百多萬本。”

1972年夏天,就在選舉前……

十點三十分,他的父母已經走了。病房的燈變暗了。約翰尼睡不著。那些可怕的新信息在他頭腦中飛速跳動。在這麽短的時間中,世界發生了巨大的變化。超出了他的想象。他覺得自己落伍了。

他父親告訴他,汽油價格上漲了幾乎百分之百。在他出車禍的時候,你三十或三十二美分就能買一加侖汽油。現在賣到五十四美分一加倫,而且有時還要排隊。拿國的速度限制是每小時五十五英裏,長途貨車司機幾乎要造反了。

但所有這些都無關緊要。越南戰爭結束了,那個國家被共產主義分子控制了。赫伯說這發生在約翰尼有蘇醒跡象的時候。經過那麽多年的流血沖突,胡志明的接班人勢如破竹,在幾天內就統一了全國。

美國總統去過紅色中國。不是福特,而是尼克松。他在辭職前去的。偏偏是尼克松,那個搞政治迫害的老手。如果不是他父親而是別人告他這話,約翰尼幹脆不會相信。

多了,太可怕了。他突然不想再知道什麽了,害怕這會把他逼瘋的。布朗醫生用的那支筆,那個福來爾一還有多少類似的東西呢,幾百種個東西一次次地強調指出:你失去了你生命的一部分,幾乎是百分之六,如果統計數字是可信的話。你落到時代的後面,被遺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