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神獒第六話劍爐(第3/4頁)

且說春秋戰國時鑄劍的「劍爐」,實際上應稱「劍室」,殿內分做天地人三間,並有內外兩層,外邊圍著耐火的窯磚,裡面就如民宅一般,同樣有銅梁石柱,內設取火鍛造的「內爐」,那天爐出火,地爐聚精,人爐必須有活人以命「殉劍」,在這座爐中,便有個劍師吊頸而亡,一縷英魂歸入了劍氣之中,空剩個軀殼懸了千年。

張小辮哪知這些緣故,撞著劍爐中有個打秋千的吊死鬼,著實受了老大驚嚇,當即就想縮身逃開,但手捧火筒子的亮光一晃,瞥見那吊死鬼身下,還倒著一個全身是血的人,張小辮眼尖,一看卻是個臉熟的,非是旁人,正是松鶴堂鐵掌櫃家的老僕-老軍鐵忠。

張小辮眼珠子轉了兩轉,心想:「自打那天夜晚借宿槐園,鐵掌櫃和鐵忠便下落不明,生不見人活不見屍,想不到鐵忠老漢竟在此處,這事情蹊蹺了,此人又是樸實良善之輩,三爺我怎可袖手旁觀?」他稍一猶豫,就再次矮身鑽過爐口,進到爐堂內對那吊死鬼抱拳道:「陰陽相隔,互不侵擾,咱們是井水不犯河水。」

隨後張小辮湊到鐵忠老漢身邊,伸手一探心窩,發覺還是熱的,但全身血肉模糊,傷得極重,還發著高燒,嘴唇迸裂,真是「身如五鼓銜山月,命似三更油燈盡」,眼見是活不久了。

張小辮掰開鐵忠老漢的牙關,把隨身帶的一葫蘆清水給他灌了幾口。那鐵忠老漢飲得涼水,啊呀一聲緩過氣來,神智也漸漸清醒了些,恰似「寒谷遇得乍暖之春,死灰又有復燃之色」,但矇矓中剛一睜眼,看見張小辮頭上戴的貓臉面具,還以為山裡的狸貓成了精,險些給當場嚇死。

張小辮趕緊把面罩推到頭頂,問他何以落到如此地步?鐵忠老漢見的正張小辮,雖覺萬分詫異,卻沒了驚駭畏懼之意,趁著迴光返照心中明白,就強打精神,對他說起了來荒葬嶺運屍的經過。

原來那天張小辮和孫大麻子剛進靈州,就把從甕塚山裡運來的女屍帶到松鶴堂葯鋪,換取了鐵掌櫃養在自家後院的黑貓,那鐵掌櫃是個識貨的,從不做虧本的生意,他認得這殭屍是前朝的「美人盂」,由於生前死的冤屈,故而形骸不化,是黑市上難求的珍異之物。

在最近幾年,江南出現了許多修練「造畜」邪術的妖人,趁著天災人禍,做了許多天理難容的勾當,這夥人到處割取死人器官,把「男陽、女陰」湊成一副,即可配成葯餌。隨著邪術愈煉愈深,到後來就需要殭屍和和活胎童子,凡是含冤不朽的死屍,以及偷搶拐帶來的小孩,還有產婦腹中的胎兒,乃至生產後的胎盤紫河車,都是此輩急求之物。

自古「戰」、「荒」相連,一打完仗便是赤地千裏,糧食顆粒無收,死於戰亂和饑荒的人不計其數,新死的人到處都是,但幾百年前的古屍首童子胎男,可就十分地難得了,於是就有人暗中偷挖盜拐來了,再轉手販賣給「造畜」之徒,從中牟取暴利,笑貧不笑娼的年月,賺這些喪良心的錢又算得了什麽?

鐵公雞雖然家大業大,但生性吝嗇刻薄,對錢財求之無厭,他做的又是葯材生意,對各路各碼頭的門道都熟,識得些穴陵挖墳的賊人,所以私下裡做起了收購殭屍肉的生意,每當行貨到手之後,就由他親自帶出城去賣掉。

這些勾當都是暗中做的,連鐵公雞家中至親至信的人都不得而知,只不過他身單力薄,獨自一個人做不來,便每次都要帶著自家的老奴鐵忠。

鐵忠老漢初時並不知道究竟,一來二去時間長了,不免看出些端倪,他為人樸實忠厚,這遭雷劈的勾當如何敢做?勸主家罷手,免得惹禍上身,咱們葯鋪有那麽大的買賣,何苦擔驚受怕做這等黑了心肝的生意?

但那鐵公雞眼孔最小,只認得一個「利」字,雖然賺下了偌大家產,但把一文銅錢看得勝過身家性命,除了賺起錢來不擇手段,對自家人也刻薄吝嗇至極,每天早晨在床上一睜眼,便先自恨恨流淚不已,感到胸中惡氣難平,恨什麽呢?只恨這天上日月星辰來回轉,昨天吃過了飯,今天醒來卻又要吃飯,什麽錢都能省,雖獨一日兩餐不得不吃。

到了吃飯的時候,全家人每吃一口糙米飯,便擡頭看一眼鹹魚,只看這一眼就能立刻鹹到心窩子裡去,然後趕緊往嘴裡扒兩口飯,這一年到頭的菜錢算是省下了,直至大年三十的年除夕晚上,才把這掛了整整一年的鹹魚摘下來,拿水拔去鹽分,由全家老少分而食之,年初一早上人人咳得都像是要變「燕寶福」。

此事在舊社會並非罕見,只因這些「守財奴」們,深知錢財來得實在太不容易,每一個「大子兒」都是處心積慮千方百計摳出來的,所以除了暴發戶,大多數富戶都極其吝嗇的,把錢財二字看的大過了天。他們多認為錢財最是具有靈性,唯有對其寶惜備至,錢財才會甘心跟著他走,倘若是拿錢不放在心上,這手接來那手去,必然要觸怒財錢老爺,豈肯再把錢送到他這裡來?故此不吝不富,只要是吝嗇的人家,一定都是富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