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神獒第五話小貓耳朵

話說“荒葬谷萬屍墳”內的大群野狗,進城來攪亂了靈州法場,咬死咬傷軍民無數,最後全部被兵勇們就地格殺,混戰之後,十字街心遍地都是死人死狗,可憐這座富貴名城繁華盛地,今日變做了鬼哭神嚎修羅場。

巡撫馬大人在樓上看得分明,不免大發雷霆,調兵關了城門,又派團勇逐街逐巷捕殺“神獒”,可不久有人來報,已看見那惡犬躍城而出逃入荒山了。

馬大人連忙聚眾商議,他對眾官吏說:“叵耐這業畜好生兇惡,而且似是有備而來,竟想行刺朝庭命官,定是被造畜邪術所控,若不盡早剿除,他日必成大患。”

“圖海提督”在靈州卻並無實權,只是充個虛職,實際上是做為朝庭派下來的監軍,況且此人是個平庸無能之輩,他剛才見了那“神獒”眨眼間就咬死了刑部劊子手,又暴然躥上樓閣行兇,在一排火槍轟擊之下,竟能毫發無損地騰空躍上樓頂逃脫,真如“天犬”一般,不免嚇得心慌意亂,只推托道此事全憑馬大人做主了。

馬天錫本也沒指望他這酒囊飯袋能有什麽真知灼見,當下便讓眾人出謀劃策,有慕僚稱:“城外的野狗多是結夥遊蕩,白天並無定所,只在日暮以後,才會聚於荒山窮谷之地,不如派遣一位驍勇善戰的軍官,帶上一哨人馬,多攜火器,於晚間潛入萬屍坑,將其徹底剿滅。”

另一慕僚說道:“野狗雖多,卻不足為慮,兵家有言——擒賊先擒王,首先要設法除掉那為首的惡犬才是。但此犬被民間呼為神獒,絕非等閑的野狗惡犬可以相提並論,不僅生得青面僚牙,十分兇惡,而且機警敏銳,躥躍之際竟能直上城頭,若不是《西遊記》裏的妖怪出現,便是《封神傳》中的天獸下凡,縱然多派勇夫,恐怕也不能與之對敵。”

馬大人點頭道:“言之有理,依你之見,該當如何是好?眼下若有良策,盡可直言,也好為本官分憂。”

那慕僚常常自稱廣聞博見,但自投到馬大人門下以來,卻遲遲未能獻出什麽良策,今天恰是用得著了,立刻進言道:“小的曾聽一些洋人講過,在那西洋英夷之國,也有許多惡犬橫行,故此當地有種風俗盛行,男子中凡稱紳士者,出門上街時,手中必執一根棍棒,稱為文明棍,專做驅狗之用,街上的野狗一見此棒,便遠遠逃開不敢近前,只因狗子們生性惡棒,乃造物之先天習性。”

一旁的眾人聽了此言都說:“英夷果然全是荒生在海上的潘邦蠻子,向來不曾被王道開化,別看他們船堅炮利,但那些什麽紳士上街還要拿根棍子打狗,卻不知在我大清國朝當中,攆狗的文明棍向來是討飯花子們才肯用的,不過狗子確有厭惡棍棒之性,哪怕是再兇悍的野犬,一見了棍棒,便先自餒了三分,應當給靈州軍民多備短棍,以防惡犬再來害人性命。”

眾人紛紛獻策,但說來說去,並無一計可行,正在一籌莫展之際,忽有探子來報,說粵寇大軍分做數股前來打城,這回來得隱蔽突然,現在前鋒已距城不到三十裏了。馬大人忙問來的有多少賊兵?探子稟道:“唯見漫山遍野席卷而至,刀槍如林,兵甲如雲,難計其數。”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先不提突然聞得粵寇發兵打城,“靈州城”裏是如何如何調兵遣將鎖城防禦,單說張小辮被法場周圍奔逃的人流裹住,身不由己的跟著跑到一陣,也不知孫大麻子和身邊那只黑貓都逃到什麽地方去了,他獨自一個到得一條窄街上,此時也辨不得東西南北了,暗自慶幸混亂中沒被惡犬咬到,看看左右無人,便就地坐在一戶人家的門前的台階上呼呼喘氣。

張小辮心想本以為城中安穩些,想不到也是如此的不太平,這回野狗們突然發狂,咬死了無數百姓,街上盡是橫死暴亡之人,不如趕緊去尋了孫大麻子,一同離了事非之地,逃奔京城去謀條財路為好。心中正打著算盤,忽聽墻頭有貓叫聲,擡頭一看,卻是那只“月影烏瞳金絲貓”,張小辮站起來對那黑貓說道:“饞貓,又要去哪裏廝耍?倒教你家三爺一場好找,可想隨張三爺到京城裏見識見識……”

張小辮話未說完,忽覺腦袋後邊的辮子被人揪住,疼得他倒吸了一口冷氣,罵道:“沒有王法了,誰他奶奶的吃了熊心老虎膽,敢扯張牌頭的辮子?”

只聽身後一陣鋸木頭般的幹笑聲響起:“嘿嘿,如今做了張牌頭了,可還記得故人否?”張小辮一聽之下,已然知道正是當初在金棺墳裏遇到的“林中老鬼”,急忙改口道:“小子哪敢忘記老先生的大恩大德。”

張小辮感到辮子被人松開,便整了整衣帽,回身施禮,只見那林中老鬼身著一領寬衣大袍,服色古舊破爛,也不知是從哪朝哪代的裝束,臉上仍是蒙著帕子,只露出兩只枯槁的眼睛,哪裏象是一個活人?只聽他開口問道:“張牌頭,老夫曾點撥過你一場大富貴,可取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