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神獒第六話劍爐(第2/4頁)

張小辮見城頭上站得密密麻麻的,全是靈州團勇,正自不斷地搬運滾木擂石、灰瓶弓箭,又擺開了許多臼炮火器,一尊尊劈山炮和一排排擡槍不計其數,真可謂是:「殺氣迷空乾坤暗,遍地征雲宇宙昏。」他從未見過這等陣仗,不禁暗自心驚,腳底下發軟,有點後悔剛才在官家面前逞能誇強了,可現在打退堂鼓也晚了,只好把全身上下收拾緊襯俐落了,準備等天徹底黑下來以後,便出城行事,這才要「拚身入虎穴,冒險探豺狼」。

張小辮心道:「膽小不得將軍做,捨不得孩子套不來狼,誰讓咱自打生下來就沒財沒勢呢?更沒有本事做別樣的營生,也不甘出苦力氣做活度日,再不捨得把自家的小命當本錢來博,如何能夠出人頭地?」想到此處便橫下心來,把身著的「夜行衣」緊了緊,腿上用青帶子打了綁腿,腳下穿了一雙多耳麻鞋,又隨身裹了水糧和一小袋石灰,將「寸青」短刀別在後腰,隨後在城頭上同那黑貓飽餐了一頓。

孫大麻子對張小辮的舉動好生欽佩,有意要結伴同去,若有什麽高低,兩人好歹能得有個照應,張小辮攔住他說:「看這陣勢,粵寇明天拂曉就得前來打城,你這大麻臉不留在城頭上,回來時有誰肯接我上來?」孫大麻子點頭稱是,並囑咐張小辮一定要在天亮前回來,否則必被打城的粵寇裹住,死在亂軍當中。

此刻黑雲遮住了明月,正是潛行的良機,張小辮坐在吊籃裡下了城,擡眼看看四周,就把那黑貓揣在自已的懷裡,藉著幾點矇朧星光,直奔城南的「荒葬嶺」而行。

這片山闕離城雖近,但山中溝壑極深,是個極野的去處,除卻拋屍的民夫,絕少有人接近,太平軍也不會取道山谷,以幾次都是從兩邊迂迴過來。

張小辮走不多久,就已來到山谷前邊,他一向草棲露宿得多了,深夜獨荒山倒不怎麽放在意下,但見四周荒草長得比人都高,亂草野藤之間丘塚累累,墳丘間不時有野狗遊蕩,他按照「林中老鬼」的指點,把面具罩在臉上,果然沒遇到什麽兇險,辦明了方向穿過大片荒墳,一路下到山谷深處,發覺腳下全是死人的白骨,四周一團團燐火忽明忽滅,月光從濃雲縫隙中漏灑下來,照得兩側巨石猙獰兀突,放眼看去好一片荒墳野嶺:「山巒起伏多怪樣,亂石橫陳斷野徑,林深蒼陰棲猛獸,懸崖陡壁心膽寒。」真個是「八方無客過,四季少人行」,走在其中,恰似自投陰曹地府鬼門關。

縱然張小辮膽大,也不禁愈來愈覺心驚肉跳,只好邊走邊和那黑貓說話壯膽:「常聽說靈州的家貓不比野貓,最是嫌貧愛富奸懶饞猾,可咱們這回進山擒殺靼子犬,還要全憑貓兄你的本事,只要成了大事,我就天天給你買魚鮮解饞。別看你家三爺現在窮的叮噹響,想當年淮陰候韓信未遇之時,曾受過跨下之辱,秦國蒙在沒當將軍之前,不是也如張三爺這般天天窩在破廟裡棲身過夜?所以人活一世,命中的窮通富貴要看到頭,眼前的不算,你可不能貓眼看人低…」

張小辮嘮叨了半天,把話多是說給自已聽了,順著深谷而行,不知不覺來到一片峭壁底部,借著月光看見山根裡刻著兩個大字,筆畫像是水裡的「蝌蚪」一樣彎彎曲曲,他雖識得些文字,卻哪裡認識古篆,只是聽「林中老鬼」所言,「荒葬嶺萬屍谷」裡曾是古時候鑄劍的所在,山谷底下刻有「劍爐」二字,料來正是此地了。

原來古時多有「名劍」,非是現在的尋常刀劍可比,凡是其中的鋒利之屬,到水底可斷蛟龍,在陸地上能剖象腿,比較有名的諸如什麽「太師、龍泉、白虹、紫電、幹將、莫邪、漁腸、巨闕」等等,皆有各自已的出處和事蹟。

這山中自古出產五金之精,確實曾是春秋戰國時,劍師鑄造利刃之處,直至寶劍鑄成後,山中精氣消散,才變成了荒廢陰晦之地,在刻著「劍爐」二字的山壁旁邊,有個山洞,正是當年鑄劍石爐的古蹟,張小辮找到洞口,吹亮了隨身帶的火筒子,把身前道路照亮,著石壁往前走了十幾步,就見山谷峭壁夾峙著一座大石殿,底部陷下一截,半嵌在山壁巖根裡,露了片石頂在山谷中。

這石殿極高極廣,從後到前,按照「天地人」分為三進,石門內砌著一口塌了半壁的巨大磚爐,足有半間民房的規模,張小辮心道:「此間是個鑄劍的爐子了,人字爐壁口雖然狹窄,但裡面還算寬敞,且鑽進去躲上一躲,待那靼子犬來了之後再做計較。」誰知剛擠了半個身子進去,卻見那爐膛裡邊竟然掛著個上吊的死人,死者臉上白慘慘地瞪目吐舌,兩腳懸空,在面前晃來晃去,張小辮毫無防備,乍一見到這件打秋幹的事物,不由得吃了一驚,被嚇得半死。這正是:「富貴榮華人皆羨,生死玄機有誰知?」卻不知張小辮在「劍爐」中有哪些奇遇,又能否需計擒殺「神獒」,且聽《賊貓》下回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