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神獒第六話劍爐(第4/4頁)

像鐵公雞這等人,就是個一毛不拔的吝嗇人家,整日裡算計著怎樣有進無出,卻應了「有命賺錢沒福消受」那句老話了,只要是有利可圖,把自家老父切開來賣也心甘情願,怎會把家僕鐵忠的話放在心上?

鐵忠祖上世代為僕,以往對主家吩咐下來的事情,絕不敢說半個不字,他勸了鐵公雞兩回無果,愁得整宿睡不著覺,正不知所措之際,掌櫃的又招呼他晚上幹活,只好硬著頭皮前去,二人在密室裡把「美人盂」剔剝了,碎骨拿到爐中燒化,只把屍皮屍肉,還有那女屍腦殼裝到一個皮口袋裡,趁著無人知覺,翻牆離開葯鋪,鐵公雞先前拿幾副假葯買通了一夥巡城的團勇,打開了靈州城的水門溜出來,在月黑風高中一路趕奔荒葬嶺。

鐵公雞對此地道路不熟,但他也知道山谷裡全是野狗,不敢冒然進去,取了個白燈籠打在手中,站在山前等了良久,就見山谷裡出來一隻禿尾老狗,這狗似乎是個領路的「線火子」,望了望山前的兩個人,便轉過身搖頭擺尾地往裡去了。

鐵公雞趕緊讓鐵忠背起裝滿屍塊的皮囊,跟著禿尾狗進了山谷,愈行愈深,最後到了一個洞窟前,只見有條全身白毛的哈巴狗,趴在地上守著一口錢箱,裡面全是金條銀錠,不僅有咱們國朝的紋銀,更有許多海外才有的「金洋錢」。

鐵掌櫃還是初次到這荒葬嶺來交易,只聽牽線的說「白爺」要看貨,他還道和以前一樣是與某人做生意,誰知山谷中不見半個人影,莫非此狗便是白爺?鐵公雞心想:「我管你是人是狗,有錢即是爺了。」於是當著白毛哈巴狗的面把皮囊打開,取出「美人盂」的頭顱擺在地上。

那白毛哈巴狗到近前來嗅了幾嗅,便用狗爪子從箱中撥出兩根金條出來,鐵公雞連連作揖:「謝白爺打賞。」然後走上兩步把金條撿起來揣在懷中。

鐵忠老漢平生從未見過如此詭異的情形,真是可煞作怪了,世間哪會有這等事?不禁擔心是遇著山裡的妖物了,忙扯著鐵掌櫃的衣袖,勸他拿了錢就趕緊回去,誰知鐵公雞見了錢就動火,況且看這山中無人,只有條白毛哈巴狗看著一大箱金銀,尤其是那些金洋錢,金燦燦的好不晃人眼目,一股貪念在肚腸裡輾轉了幾番,就湧上來再也按捺不住,有心把錢箱子據為已有。

鐵公雞剛撿了一石頭在手,想要繞到背後砸死那白狗,卻突然間從山上躍下一頭巨犬,竟有驢子般大,背上生滿了血斑,裹著一陣陰風撲將下來,牠將鐵公雞放翻在地,就如同是「出林惡虎啖羔羊、半空皂雕追紫燕」一般,哪容鐵公雞有半分掙紮,眨眼間便已從胸膛裡掏出血淋淋一顆人心。

可憐鐵公雞巴前算後,一輩子省吃儉用,憂煩操勞,使盡了心機,最後卻落得個如此下場,真不知他「到頭把命喪,辛苦為誰甜」?鐵忠老漢在旁看得呆了,他曾多次在城裡處決死囚的法場上,親眼看過這頭巨犬,被民間百姓呼為「神獒」的便是,心裡著了慌,直顧著逃命,不料一腳踩空,翻著跟頭落進了劍爐石屋。

鐵忠滾落進來就把腿摔斷了,身上被石頭劃得鮮血直流,僥倖鑽進「劍爐」,擋住了狹窄的爐膛口,才得以留下性命,他打更巡夜的時候,身上會帶些乾糧和水,便藉此維持,勉強活到現在,已是寸步難行,堪堪廢命,自已心裡也清楚,肯定是活不了多久了,臨蹬腿閉眼之前沒別的掛念,只懇求張小辮行個方便,務必給鐵掌櫃家裡人帶個訊息回去,好讓他們知道掌櫃的沒了,連屍首也被狗子們啃淨了,趕緊請和尚法師給做個水陸道場超渡亡魂,再置既個衣冠塚,免得讓主家做了孤魂野鬼。

鐵忠老漢雙眼目光漸漸喚散,等他斷斷續續交代完了,已然是氣若遊絲,終於一口氣轉不過來,當著張小辮的面嗚呼哀哉了。

張小辮暗自心驚:「沒想到松鶴堂葯鋪的鐵掌櫃,竟和造畜的妖邪之輩有勾結,另外林中老鬼可沒交代荒葬嶺中,有個什麽看守錢箱的白毛哈巴狗,那擒殺神獒的勾當到底行得不行得?」腦中胡思亂想了一陣,便對著鐵忠的屍體拜了兩拜:「鐵老軍你如在天有靈,可得保佑張三爺平安回去,否則你和鐵掌櫃可就含恨沉冤,死得不明不白了。」

就在這時,忽聽山谷中大群野狗一陣狂吠,聲音由遠而近,來得好快,張小辮心知有異,急忙吹滅了火筒子,順著劍爐爐壁爬到石屋高處,借著月色偷眼觀看山中動靜,只見那群荒葬嶺中的野狗們,不知是從哪片墳塋堆裡攆出一窩狐狸,共是三大一小,其中一條老狐狸,把個小狐狸叼在嘴裡,正自沒命價地狂奔逃命,據說世間萬物,除人之外,唯有狐狸最靈,故有狐魅之稱,縱然是機警迅捷的獵犬,也難以輕易捕捉到牠們,誰知竟會被野狗們追得走投無路,直投荒葬嶺山谷中的絕路逃來,正是:「說出事蹟驚天地,道破行蹤震古今。」畢竟不知後事如何,且聽《賊貓》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