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槐園兇宅第十話造畜(第3/3頁)

馬大人先命人打了老鼠和尚二十大板,見其冥頑不化,只稱自己是雲遊化緣的和尚,便逼問道:“好個賊子,果然是不禿不毒,不毒不禿,現今刀兵四起,民不聊生,哪裏有余糧齋僧,況且出家人吃齋念佛,以清貧淡薄為本,怎養得出你這一身肥厚的膏脂?必是吃人肉吃出來的,此等奸獰的惡賊,還敢在本官面前花言巧語?如此大罪,以為搪塞得過嗎?”那老鼠和兀自渾辨道:“善哉善哉,只因我佛慈悲,貧僧是越餓越肥。”馬大人知道此賊是想熬刑,心想“本官倒要看看你是不是銅鑄鐵打的羅漢”,便喝令左右施以酷刑,卻不可壞了老鼠和尚的性命。

官府中的刑吏是幹什麽吃的?自有對付這等惡賊的手段,也不對他用水火酷刑,只把他周身上下剝個精光,只拿塊汙糟的黑布蒙住雙眼,提在柱子上倒吊起來,再用滾熱的蠟燭油慢慢滴他腳心,此法有個名目,喚做“步步生蓮”,腳心穴道密集,是人體敏銳異常的所在,三五滴蠟油下去,足底盡是一片片紫泡,嘶喊出來的慘叫已全然不是人聲,任你是金鋼羅漢也熬受不得。

那和尚果然吃不住此刑,不得不招出口供,原來世上有一夥妖邪之徒,專會切割死人器官,合以五行藥石,燒成丹頭服食,稱此法為金鋼禪,煉到高深處,須食胎男童子一百六,可成大道,這和尚就是此輩中人。

由於這夥人行事詭異,手段神秘,而且總帶這各種生靈畜養在身邊驅役,大到豬牛羊,小到螻蟻昆蟲,無所不有,民間的百姓們不知其詳,往往越傳越邪,都說這是“造畜”,就是指有人會妖術,能用藥把人變成牲畜,借此拐賣人口牟取暴利。其實煉金鋼禪的人,主要是把死人肉燒煉藥餌,喂給百獸生靈吞吃,那些個蟲獸吃上癮了,就會受制藥者的驅使奴役。

以往的太平之日,守文之時,找不到太多死人,所以就偷墳掘墓,挖出新入土的死人割肉剔骨,才能煉此邪法。如今南有粵寇作亂,各地盜賊蜂起,戰事過後,到處都是無主屍骸暴於荒野,所以這門都快滅絕了的邪術,竟又得以死灰復燃。

這和尚俗家姓潘,人稱“潘和尚”,他生來愚蠢,不識一字,不知為什麽,身上竟有種築樓搭塔的怪僻,出家後殺師燒廟,現今是個無主的野僧,以前就常做些個拐買小孩的勾當,長得形同肥大的白鼠,故此在民間又被呼為“老鼠和尚”,他常常學那兩三歲孩童的舉動裝瘋賣傻,一直就在“靈州”等地作案,後來練起了金鋼禪,學會了控鼠的手段,就躲在“槐園”這座空宅裏閉關修煉,他役使大群老鼠,從藩庫裏往外偷運銀子,官兵們做夢也想不到,銀子竟然都從老鼠洞裏出去了。

“老鼠和尚”絲毫不將官府放在眼裏,雖被拿到公堂之上受了大刑,仍然神態狂傲,說自己雖然失手被拿,不過是一時大意,著了別人的詭計,大不了就是一死,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可城裏城外還有許多同夥,捕盜衙門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對付得了那些造畜仙法,藩庫裏的銀子早晚還得被偷走拿去孝敬祖師爺。

馬大人勃然大怒,他同旗人圖海提督商議道:“普天下最可惡的——便是習煉邪術的妖人,自古劍俠專誅其人,史書上說早從五代年間便已絕跡了,其實在我國朝至今仍有余孽未除,以提督大人之意,該當如何處置這廝?”

圖海提督雖是統轄軍務的高官,但除了官場上勾心鬥角的本事,並沒有什麽真正的才能,實是個昏庸無能之輩,連夜聽審,困乏以極,正自打著磕睡,被馬大人一問,連忙打了個哈欠,吸了吸鼻煙提神,又欠起半個屁股向北拱手抱拳說道:“咱們大清國隆福齊天,當今的皇上更是英明神武,豈容世上有這等小醜施惡行兇?既然拿住了,還多問什麽,趁早按律處決了就是,到時候咱去看他一場大出紅差,也好取些樂子。”

巡撫馬大人立刻迎合道:“本官也正有此意,這老鼠和尚雖只一介跳梁小醜,不足以驚動聖聽,但做下的案子卻著實不小,法理難容,而且身懷妖術,還有擅於造畜的同黨未能收捕,倘若打入死牢裏時日久了,恐其施展手段掙開禁錮反獄逃脫,又或絕食自盡逃避極刑大律,不如來個快刀斬亂麻,就在三日內押付市曹,當眾千零萬碎,搓骨揚灰,以宣我國朝法度。”

靈州城“槐園”奇案暫且告一段落,常言道“不計今朝禍福,哪知它日吉兇”,尚不知張小辮等人被官府如何發落;更不知“林中老鬼”為何指點他們做這一番奇異之事,其中究竟有何驚人的圖謀?有分教“亂世不肯存公道,天降劫難動災秧”,欲知後事如何,且聽《賊貓》第三卷“神獒”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