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槐園兇宅第十話造畜(第2/3頁)

就見堂上燈火通明,諸般刑具陳列,衙鼓咚咚作響,差吏肅排兩邊,真是“勝似生死閻王殿,不輸嚇魂東嶽台”,張小辮等三人跪在地上,看了這般陣勢,早已驚得面如土色體如篩糠了,這正是“有翅膀你騰空飛上天,有爪子你刨地鉆進洞,既無飛天遁地術,休惹官司到公堂”。

張小辮心知這回的事鬧大了,事到如今只好竭力澄清,他慣會見風使舵順口扯謊,也不等馬大人動問,忙呼道:“不勞煩大刑伺候,爺爺青天神鑒,小人們不打自招。”

那馬大人城府極深,為人陰狠果斷,素來以“折獄問案”出名,知道凡是重大之獄,都需要三推六問,詳細審辨,他見張小辮和孫大麻子兩人的形貌,便知是市井間遊俠惹閑的頑賴潑皮,想那庫銀被竊,捕盜衙門多日裏遍查無果,竟沒一絲蹤跡,如此手段,必不是等閑小可之賊能為。而堂下所跪的這三個人,看年紀都不過十六七歲,其中還有一個姑娘,只憑他們幾個小腳色,怎做得下如此遮天大案?但庫銀又確實是從他們身上搜出,看來其中必有曲折,須是察言觀色明辨秋毫,問他們一個水落石出。當下一拍驚堂木,在燈下詳細推問起來。

張小辮好不乖覺,問一答十,滿臉無辜的把來龍去脈說了一遍,衙門裏的規矩他是知道的,要先說名姓出身,可張小辮、孫大麻子三人都是鄉下的光棍沒頭鬼,又有什麽大號了?那小鳳隨她娘王寡婦的姓氏,就喚作王小鳳;孫大麻子是家中老大,自小就滿臉麻子,所以得了這麽個渾號,從來沒有大名。

張小辮祖籍並非是在“金棺村”,而是有些來歷的世家,祖上曾做過京官,後來敗了家流落至此,他是自幼就識得禮法的,名字本是有的,只是那時年紀尚小,多已記不得了,現在細細回想,好象是叫做張什麽賢,賢是聖賢書的賢,卻不是管閑事的閑,中間那個字記不清了。後來流落江南,也不知是從哪論的,在金棺村裏被排做了是“官老三”,叔叔大爺們見了就是“小三”,同輩之間稱兄道弟的,無不以“三哥、三弟”來稱呼他。

張小辮先把自己說得守法重道、知書識禮,並稱將來還打算寒窗苦讀,考取一場功名,圖個光宗耀祖,也好為朝庭出力,為非作歹偷雞摸狗之事是從不肯做的,可怎奈刀兵無眼,戰火無情,使得“金棺村”毀於一旦,這才不得不和孫大麻子、小鳳二人背井離鄉,平時只好在山裏捉些蝦蟆,進城換些柴米度日。

只因最近鼠患猖獗,恰好前些天在山裏挖到了一些稀罕的藥材,就拿到靈州松鶴堂換了只擅能捕鼠的黑貓,想帶它回去看家鎮鼠,但當時天色已晚,城門已經關了,又擔心露宿街頭被巡城的團勇當成細作,便象鐵公雞鐵掌櫃就借了他家的“槐園”空宅過夜。

馬大人聽到這點了點頭道:“嗯……槐園曾是婁氏老宅,早已空廢多時了,據說宅中鬧鬼,是個不幹凈的去處。”

張小辮道:“大人真是體察民情愛民如子的好官,連這等小事也了如指掌,那座槐園中果然是鬧鬼鬧得厲害。”隨後將他們在“槐園”中,如何如何遇到老鼠偷運小孩,如何如何在地窖裏發現“筷子城”,如何如何看見一個怪僧,拿鍋子活活煮了小孩來吃,他又是如何如何用黑貓嚇得那怪僧抽了羊癲,才得以為民除害的經過說了一遍。

最後才說在“筷子樓”裏找到大筆銀子,並不知道是官府之物,自己這三人只不過是想得點小便宜,就隨手拿了幾塊來花用,至於在金棺墳遇著“林中老鬼”,以及在甕冢山裏挖出“僵屍”的事情,則是只字未提。

馬大人又分別審問另外兩人,孫大麻子和小鳳對整件事情並不完全知情,說起來前後多不囫圇,但大體也如張小辮所言。

馬大人問到此處不禁暗暗吃驚,饒是他胸中淵博,遍通刑獄,也沒料到庫銀一案竟然牽扯出這等異事,“靈州城”近年來常常有小孩丟失,始終沒能破案,眼下粵寇大兵圍城,官府哪還顧得上去抓拍花的拐子,想不到卻與庫銀失竊有關,連忙派人到槐園之中搜查,並到松鶴堂拘來鐵公雞對證。

“松鶴堂”藥鋪的鐵掌櫃下落不明,至今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哪裏帶得到堂上?只把店中的夥計帳房等人拿來盤問,果然都與張小辮交代的毫無出入。然而一眾做公的差役捕快趕到“槐園”,從地窖下去找到“筷子城”,發現失竊的庫銀果然都在其中,更有許多民間的金飾珠玉等物,而且那和尚頭上中了一棍,卻只是昏死過去,並沒有斷氣,當即被拿到堂上。

馬大人深知案情重大,不敢怠慢,會同了駐防靈州的旗人官員,繼續挑燈夜審,那和尚過了一道熱堂,卻抵死不認,他也知道自己犯得罪非同一般,認下了就得受一場“碎剮淩遲”的極刑,還不如在堂上熬刑而死,倒還來得痛快些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