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槐園兇宅第九話八仙樓

且說那只名貴異常的“月影烏瞳金絲貓”驚駭至極,被張小辮揪著貓耳朵拎在半空,恰好與那怪僧臉貼著臉,四目相對之際,兩只貓兒眼充起血來,周身毛發森森俱豎,猶如被厲鬼所憑,與平日裏判若兩貓。

那能夠驅役群鼠的怪僧,突然被一對充血的貓眼逼視,也自受驚不小,他瘁不及防之下,猛然尖叫一聲,仰面向後就倒。

也合該是貓鼠物性相克,加上此人天生懼怕黑貓,只見那怪僧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短小粗壯的四肢不住抽搐,竟似發了羊癲一般,胸肺間的一口氣息再也轉不回來。

孫大麻子趁機從地上翻身躍起,輪起手中棍棒迎頭砸落,他是虎力熊心之輩,一條棒子使得發了,卷得勁風呼嘯,照著怪僧頭頂砸個正著,直打得血肉橫飛,將其當場斃在了棍下。

“筷子城”中的大群老鼠失了主子,頓時猶如大夢初醒,不待張小辮和孫大麻子動手,便已爭先恐後的逃出城去,四下裏鼠洞甚多,眨眼間就已逃了個幹幹靜靜。

張小辮驚魂初定,忙把黑貓抱在懷裏,對孫大麻子說道:“此番真是造化了,全仗貓仙爺爺顯靈保佑,也幸虧三爺急中生智,拿黑貓破了妖僧的邪術,又有麻子兄一身英雄的手段、豪傑的見識相助,才得以將這老鼠和尚了帳。”

孫大麻子抹了抹臉上崩濺的血水,對張小辮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上頭有滿天神佛,當中有官道王法,底下還有閻羅鬼判,怎能全都是睜眼瞎?這老鼠和尚偷拐人家小孩來吃,實是天理難容,卻原來不勁打,俺只一棍子便結果了這廝的狗命,實在是太過便宜此賊了,就應該活捉了解送到衙門裏發落,一場碎剮是免不了他的。”

張小辮道:“這廝死在此地,總算是報應不爽了,咱們兄弟則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如今筷子城中所藏的金銀財寶,多已是咱的囊中之物了。三爺從金棺墳遇鬼時起,千難萬難,受了多少挫折,吃了多少驚嚇,最後總算是得了正果,從今往後的日子苦盡甘來,就只剩吃香喝辣穿金戴銀的受用了……”說到得意處,不禁忘乎所以,卻不知世間之事,向來翻復無常,命裏得來非份內,終有一日要償還。

二人想起這怪僧剛才吃清蒸活人的惡心情狀,兀自有些恨意難消,又在那老鼠和尚的屍身上踢了幾腳,隨後摩拳擦掌來到“筷子樓”前,那樓中銀積如山,端的是動人眼目,兩個人四只手,如何搬得過來這許多銀子,稍一商量,張小辮腦瓜一轉,便想了個歪點子出來,估計這回天快亮了,不如暫且回去,向鐵掌櫃交還了“槐園”的鑰匙,同他扯個謊,說這兇宅裏實是鬧鬼鬧得厲害,根本沒敢進去過夜,然後等到明天晚上,推了驢車到後園門口,翻墻進來搬運銀子,這條街根本沒人居住,如此行事方是神不知鬼不覺的穩妥之策。

兩人一拍即和,當即先裹了沉甸甸的一包銀子帶在身上,鉆地洞從原路返回,又把“槐園”裏的暗道口遮蓋了,等都忙活完了,天上已經露出了魚肚白,到了“貓仙祠”找到小鳳,三人給貓仙爺重新叩了幾個響頭,就在巷口等候打更尋夜的老軍鐵忠。

小鳳獨自在破廟裏提心吊膽的躲了半夜,又聽二人添油加醋的說起槐園中老鼠築城,偷小孩煮來分食的種種詭異之事,不免更是心驚肉跳,三人都猜測不出那個能驅使群鼠偷銀的怪僧究竟是什麽來歷。

按張小辮以前的性子,肯定會心存好奇,忍不住要攪些事端出來,但此一時彼一時,只道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因為現在張三爺的身價不同了,有錢人的命最是金貴,豈能再去涉險闖禍?如今那樁一等一的“大富貴”已然到手,此時該做的,只是想辦法把大批銀子帶出城去遠走高飛,才是正理,再不肯旁生枝節。

三人在巷口嘀咕了許久,先商量今夜如何來運銀子,又商量錢到手了如何花用,直商量到張小辮願和孫大麻子要將這樁富“二八分帳”。因為張小辮在金棺墳幸遇“林中老鬼”,得了仙家的指點,才知靈州城“槐園”裏埋著銀錢,按理說這樁富貴都是張小辮一人的命中橫財,可張小辮自稱仗義,也承孫大麻子出力不小,便分給孫大麻子兩成。

孫大麻子感激不盡,對張小辮千恩萬謝:“生在這天災人禍不斷的亂世中,每天能有口飽飯吃就心滿意足了,承蒙賢弟不棄,周全了俺孫大麻子一場,今後願意給張家牽馬墜蹬,賢弟但有哪廂使用,俺是全憑差遣,水火不辭。”

張小辮就愛聽別人講他義氣,但對小鳳卻始終心有不滿,一文錢也不想分給這拖後腿的鄉下丫頭,不過念在都是鄉裏鄉親,就讓她今後給張三爺當個聽使喚的下人,苦活累活都交給小鳳來做,一天早晚兩頓飯,逢年過節的時候,要是趕上三爺心氣兒順了,備不住一高興還打賞她兩件小花褂子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