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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M.的床頭點著一盞昏暗的燈,厚厚的床帳遮住了燈光。他示意麥克斯關上舷窗,把燈光完全露出來。

“其實嘛,”他帶著歉意繼續說道,“我對你並不十分坦白。你不是第一個上這兒來看我的人。船長來過了。事務長也來過。從船長那兒我拿到這個。”H.M.把手伸到床邊的桌子,拉開抽屜,拿出一把.45口徑的軍用左輪手槍。他把槍放在了腿上。“從事務長那裏,我終於偷到了這些東西。”這次他舉起了乘客指紋卡,把卡片展成扇形。“我有個主意,在解決問題之前,我會需要這兩件東西的。”

麥克斯端詳著左輪手槍,一種不安的情緒慢慢侵入了客艙,像薄霧一樣可以清楚地感覺到。

“確切地說,你想幹什麽?”

“等船長有空了,”H.M.回答道,看了看表,“他會到這兒來。我會向他解釋這是個什麽樣的陰謀,又是如何進行的。接下來,他有兩套行動方案。他既可以直接把兇手揪出來,就像他可能會做的那樣。或者另一套方案——但那只是我的一個主意。不管是哪種方案,我提醒你我們都錄下了這個惡棍的蹤跡。證據就在那兒擺著,孩子。他這會兒肯定是又盲目又絕望。”

嗚——嗚——嗚!霧角的聲音傳來,這聲音一開始吹散了薄霧,之後的回聲又陷在裏面哆哆嗦嗦地飄遠了。

“快,”H.M.溫和地說。“我得用棉花球把耳朵塞住,免得讓這聲音把我的腦袋炸開。”

“可是——”

“我說了快。你哥哥來的時候會警告你的。”

麥克斯聳聳肩,讓步了。他看到的最後一個場景,是H.M.正表情嚴峻地看報紙上的連環畫版。他走出客艙,關上艙門,來到救生艇甲板對面側舷前的狹窄過道上。接著,他推開外面對著過道的門,呼吸霧氣。

濃霧就像輕煙似的盤旋飄浮。霧氣先是弄得你鼻癢癢,之後又讓你的鼻子不舒服;把它吸入肺中,就開始咳嗽;把霧氣從臉上擦掉,臉上就留下黑呼呼的濕印子。盡管十五或二十英尺外的物體無法看清,但是隨著薄霧的飄移,它們的輪廓時隱時現。麥克斯從甲板的前部(乘客是不允許進入的)慢慢向其後部走去,經過一扇小鐵門,然後出現在自由活動區。

除了霧氣,一整天空氣的味道也不同。他們要回家了。你差不多可以聞到陸地的氣息。除了船長他們,誰也不知道現在在哪裏,而他們又不肯說。過去的兩天裏,麥克斯跟瓦萊麗·查佛德交談,跟她打乒乓球,跟她在船上的遊泳池裏遊泳,滿腦子裏全是瓦萊麗·查佛德……

砰。

他立刻停下了腳步。

他聽到聲音是從上面的某個地方傳來的,因為大霧的關系而發悶。那聲音發著顫,被汽笛的聲響淹沒了,但是當那記響聲漸漸消失時,麥克斯又聽到了這麽一下。砰。聲音聽上去像是有人使蠻力用皮鞭抽打木門的感覺。

在他前面不遠處,朝著甲板網球開闊場地的地方,有扇門通往小健身館。迄今為止,還沒人在裏頭健過身。門前的空地上有一個用網圍住的小高爾夫球場,以及一個懸在木頭艙頂上的沙包,薄霧將一切都遮掩了。半明半暗之中,似乎有人站在那裏,每隔一會兒地就拿拳頭擊打沙包。麥克斯感覺那人心裏因為恐懼跟絕望而窩了股火,又無法用言語發泄出來。

砰。

“喂!”他喊了一聲。那人最後沖著木頭艙頂打了沙包一拳。你幾乎能感受到這一拳的怒氣。有扇門關上了。麥克斯走到健身館的門口時,沙包還在那裏晃動,而那人已經走了。

愛德華迪克號上的氣氛現在就是這樣。他下樓時,發現瓦萊麗正在長廊的角落裏哭泣。她並不想跟他說話,起身回了自己的客艙。拉斯洛普和胡佛起了些爭執。胡佛要比飛鏢,拉斯洛普拒絕了;他說,假如使用得當,飛鏢可以成為殺人的武器。麥克斯試著看了會兒書,隨著傍晚的來臨,霧角聲聲,他打起精神不受其幹擾。六點半時,比他期望得還要早,事務長在大廳裏向他打招呼。

“去那個老家夥的客艙吧?”格裏斯沃爾德彎下身子,湊近了輕聲說道。“他們剛派人叫我去。”

“現在?”

“現在。知道他們叫我帶上什麽嗎?告訴你。我的墨輪,還有伯納的那個橡皮圖章所用的印油。他們就在外面。”聽到霧角的聲音,格裏斯沃爾德鼓起勇氣,躍躍欲試。“我想真相就快大白了。很快就會了。”

他們敲響H.M.客艙的門,馬休斯中校的聲音叫他們進去。這個客艙帶有私人浴室,現在燈火通明。馬休斯中校吸著雪茄,樣子非常不安。H.M.靠坐在床上;他那老式羊毛睡衣的領子繞著脖子扣緊了,而且,不管頭疼不頭疼,他抽著黑煙鬥,膝蓋上放了一塊繪圖板,板上放了一支鉛筆和幾張紙。麥克斯有點驚訝地注意到,床邊的桌上有一台小型手提收音機,一張愛德華迪克號的設計平面圖,以及一塊幹凈的手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