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3/6頁)

這是菲尼安的一貫做法,總是讓人哭笑不得。先是向我發出邀請,然後卻使它顯得像事後才想起來。他在桌前跪下,瞥見我的電腦屏幕上的一張照片,不知為什麽他皺起了眉頭。

“科林為什麽用掘土機來清理沼澤呢?車身太重了,不適合在軟土上作業。”

“他肯定是想一直挖到下面的巖石和礫石,從堅實的地基上開進沼澤並挖出其余的表層土。”

“嗯……你說屍體原來位於地表以下約一米半處。這個深度對你所希望的史前來說太淺了。”菲尼安在考慮沼澤的生長速度。“如果你的理論成立的話,莫納什沼澤一定有五千多年的歷史,應該比現在深得多才對呀。”

“也許曾經很深,也許人們把沼澤挖走用做燃料——不得而知。排水也可能會降低總體厚度。而讓我持樂觀態度的還有其他原因。任何一個考古學家都知道愛爾蘭擁有歐洲最古老的沼澤屍體之一,那實際上只是一具骷髏。在戈爾威郡的石頭島沼澤發現的一具男人的屍骨歷史達六千年之久——屬於新石器時代早期。”

“說得有道理。但是,依蘭,到底有多大的可能性?咱們先粗略計算一下。”他坐回到扶手椅上,舉起一只手的小指,放在另一只手的拇指和食指之間——一個他總結時慣用的動作。“愛爾蘭一共發現了多少具沼澤屍體?”

“大約八十具。”

“平均年齡是多少?”

“大多數……屬於中世紀。”

“就是說五百至一千年。其他歐洲國家的呢?”

“大多屬於鐵器時代。”

他算了一會。“二千到二千五百年?”

我點點頭,“平均起來。”

“因此,依蘭,你那位沼澤女士可能不屬於石器時代。”他咧著嘴笑,活像個男孩,為自己的雙關語感到驕傲。“她充其量不過是個凱爾特人。”

“但是,我的知識淵博的朋友,她被葬在紐格蘭奇附近,我們都同意其周圍的環境不可能是個偶然事故——這就意味著埋葬地對埋葬者意義非同尋常。再說,在凱爾特人抵達之前,布魯·納·波因尼的意義早已失傳。因此,如果其埋葬有意義的話,她一定屬於新石器時代。我不用再多說了。”

客廳的電話鈴響了,菲尼安說了一聲“失陪”就離開了房間。

這個動作驚擾了亞瑟的清夢,他從鼾聲中醒來。“……博因排水計劃……愚蠢的王八羔子……把好端端的一條河都給毀了,那可是釣麻哈魚最好的地方……”他坐起來,又順著剛才打盹時暫停的話題講起來。輕微的中風影響了他的發音,有些詞發音含糊,但是很容易聽懂大概,因為他講的總是那些千遍不厭的話題。“你看……墻上……”他指著身後。我順著他的拇指所指的方向,看見墻上有一幅鑲框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身旁是一條拴著尾巴倒掛的大魚。魚的長度跟她的身高差不多,寬度與她的肩膀相仿。“你看!紐格蘭奇的大麻哈魚……和垂釣的女人……即使是在當時。”

我走過去讀上面的文字:

〖莫托爾·黑斯亭夫人和她於1926年在紐格蘭奇下面博因河捕獲的麻哈魚。魚重六十磅,長四英尺六英寸,寬二英尺九英寸。〗

“那麽多的麻哈魚……鱒魚……你都可以踩著魚背過河……”亞瑟喋喋不休地說道。“不單單有供垂釣的魚,還有梭子魚、鰻魚、鱸魚……”

“嗯……”我無意冒犯他,但我對這個話題的興趣漸漸地消失了。他一定覺察到了這一點,因為他停止了這個話題,說道:“我父親曾經告訴過我,一具黑人屍體……在博因河裏漂著……紐格蘭奇……一百多年前。一個男人——努比亞人,他們說是……修建金……金字……”

“金字塔,”我說,坐在剛才菲尼安坐過的扶手椅上。亞瑟想必是在半醒半睡之間聽到了我們談話的只言片語。他現在卻變成了我注意的焦點了,他也知道,眼睛裏閃爍著俏皮的光芒。“他們是不是認為那具屍體跟紐格蘭奇的建築之間有著什麽聯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