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夫人,一共有兩台機器,一台是履帶挖掘機,正沿著掘土機的切割面往前邊開邊挖。照這樣的速度挖下去,到今天天黑前,整塊地就會所剩無幾了。”

我在穿牛仔褲,肩膀上夾著手機,接聽西莫斯·科林打來的電話。他是從多諾爾村的家中打來的,他家距離莫納什約三公裏。我因為憤怒和慌亂而變得笨手笨腳。不小心碰了手機一下,它便斜著飛了出去,掉在地上,滑過臥室光亮的木地板。彎腰揀手機時,我又看了一眼時鐘:清晨6點30分。外面仍然是漆黑一片。

半個小時前,手機的鈴聲響了幾秒鐘,我還以為自己在聆聽清晨的鳥鳴,而沒有馬上起床,然而,等待我的卻是12月裏又一個沉悶的日子。這是我把手機鈴聲定為鳥鳴的代價。我摸索著鍵盤,終於按對了鍵,聽到科林在另一頭講話,我立即筆直地從床上坐起來。

“對不起。夫人,把您給吵醒了……”他停下來,喘著粗氣。

“科林,是你嗎?出什麽事了?”我一天前把名片給了他,所以,他可以打電話給我,並且可以得到一筆服務費。

“我想特雷諾要耍花招……”

我想起幾個小時以前他還打電話威脅我,頓時感到有點毛骨悚然。“接著說。”

“剛才有個家夥來砸我們家的門,找我要掘土機的鑰匙,頭天晚上我把機器停在沼澤地裏了。他一大早就把我們全家人給吵醒,您說我能對他有好氣嗎?”

“你認識他嗎?”

“不認識。從來沒見過。我想是個老外。他是從一輛開往莫納什方向的大貨車上下來的。”

“西莫斯,你開車嗎?”

“我騎自行車。”

“好的,你聽我說。騎車去莫納什看一看。如果有動靜,不要被牽扯進去,也不要在附近逗留,而是馬上回來向我報告。”

“好的,夫人,我馬上去。”

我走進浴室,擰開水龍頭,直至水蒸氣彌漫了整個浴室,脫去睡衣,盡情地享用著熱滾滾的水流。

特雷諾要耍花招,您請便!

“屍體已經被處理了。”他說這話是什麽意思?我洗了頭發,任憑水流傾瀉到臉上,沖去香波。特雷諾是否已經正式接到了禁令?禁令何時開始生效?我探身走出淋浴,從架子上拿起一塊加熱了的毛巾擦拭著身體。的確,法官已經了解到了那塊沼澤地所面臨的嚴峻威脅,並簽發了立即生效的禁令。我的皮膚還有點刺癢的感覺,用一塊小毛巾把頭發盤起來。身子裹在厚厚的浴巾裏,來到廚房。我在廚房裏放了一碗香脆草莓巧克力奶。我打開水壺的開關,裸露的小腿肚被羽毛一樣的東西掠過,是波兒的尾巴,它想出去。

我悄悄地穿過門廳,打開房門來到冰冷的雜物間。波兒沒有鉆過貓洞去天井,而是沖著我“咪咪”叫,讓我打開後門。這只貓咪在周圍有人的時候,總想獲得點什麽。“好吧,波兒,我們一起去看看清晨是什麽樣子。”

門一開,一陣寒風撲面而來。一彎明月照射著白雪覆蓋的大地,泛著幽幽的藍光。庭院花園裏的樹木和灌木叢撒下濃密的影子。波兒從我身旁滑過,它好像聽見了什麽動靜,突然趴在地上,然後開始追逐,很快消失在樹蔭裏。它可以隨心所欲地改變自己的形狀。盡管這只貓咪有時顯得有些老態龍鐘,但它的祖先生活在蠻荒的緬因林地,遺傳基因使得波兒在大部分時間裏對嚴寒無所畏懼。

我打了個寒戰,趕緊把門關上。我突然想起自己從未向特雷諾做自我介紹。我曾給過奧哈根一張名片,一定是他把我的號碼告訴了特雷諾。由此看來,兩人的關系甚至比我想象的還要親密。

我回臥室穿衣服時,科林又打來電話。我則是匍匐在地,在床底下努力伸長手臂夠我的手機。拿到電話時,我聽到他還在講話。與此同時,我還撿起一張即時貼,把它揉成一團,放在櫥櫃上。

“科林,你剛才說什麽?”我緊緊地抓住手機,放在耳邊接聽。

“他們在戒嚴區周圍溜達,帳篷已經不見了,但是路障還在。”

這對我是個小小的安慰。這為我了解特雷諾目前的所作所為提供了線索。看起來他已經接到禁止令了,事實也是如此。我確信特倫斯·伊弗斯已經通知警方執行禁止令了。“昨天出現在現場的穿制服的警察是哪個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