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2/4頁)

“斯內爾,接下來我要問你一個很重要的問題,我希望你能如實回答。你能想到什麽可能會導致你主人自殺的原因嗎?”

“這我一無所知,先生,什麽都不知道。”

“傑維斯爵士最近有沒有表現得有些古怪,比如抑郁或者焦慮?”

斯內爾抱歉地咳嗽了一下。

“恕我直言,先生,在陌生人看來,傑維斯爵士本來就有些古怪。但實際上他就是個再正常不過的紳士,先生。”

“是的、是的,我已經注意到這一點了。”

“先生,外人通常是無法理解傑維斯爵士的。”

斯內爾刻意加重了語氣。

“我明白、我明白。在你看來,他也沒有一丁點不正常嗎?”

這位管家遲疑了一下。

“我覺得,先生,傑維斯爵士應該在擔心什麽事情。”最終他這麽說道。

“焦慮且抑郁?”

“抑郁倒是沒有,先生。但是焦慮,是的。”

“你知道他在擔心什麽嗎?”

“不知道,先生。”

“比如說,是不是和某個人有關?”

“我真的不知道,先生。畢竟這只是我的個人感覺而已。”

“你完全沒想到他會自殺吧?”波洛又一次發問。

“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先生。這對我來說是個巨大的打擊,我連做夢都想不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波洛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裏德爾看了一眼波洛,然後問斯內爾:“好了,斯內爾,我們要問的就是這些了。你確定沒有什麽要告訴我們的了嗎——比如,前幾天有沒有發生什麽特殊的事故?”

管家站起來,搖了搖頭。

“沒有,先生,什麽都沒發生。”

“那你可以走了。”

“謝謝你,先生。”

斯內爾走到門口時往後退了幾步,站在一旁。只見身著一襲富有東方韻味的橙紫色相間絲質緊身連衣裙的謝弗尼克-戈爾夫人走了進來。她臉色平靜,姿態優雅。

“謝弗尼克-戈爾夫人。”裏德爾上校猛地站了起來。

夫人說道:“他們說你們想找我談談,所以我就來了。”

“需要換個房間嗎?待在這裏一定讓您十分痛苦。”

謝弗尼克-戈爾夫人搖了搖頭,坐在一把齊彭代爾式椅子上,低聲說道:“哦,沒關系,這又有什麽關系呢?”

“您能看得這麽開真是再好不過了,夫人。我知道這件事對您的打擊很大,而且——”

夫人打斷了他。

“一開始確實很受打擊,”她先表示承認,語氣友好,“但其實死亡並沒有什麽大不了的,真的,那不過是個改變,你懂的。”她又補充道,“實際上,傑維斯現在就站在你左邊,我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他。”

裏德爾上校的左邊肩膀微微地顫抖了一下,他疑惑地看著謝弗尼克-戈爾夫人。

夫人沖他露出一個虛弱卻愉悅的微笑。

“你肯定不相信!大部分人都不會相信的。但對我而言,精神世界和現實世界是沒有區別的。有什麽問題你盡管問我好了,不用擔心我會不舒服。我一點都不痛苦。你看,一切都是命,人是逃不掉他的因緣的。一切皆有命,那面鏡子也是——所有東西都是。”

“夫人,您剛才說鏡子?”波洛問道。

夫人沖著鏡子點了點頭。

“是的。你看,鏡子碎了。這就是象征!你知道丁尼生的詩嗎?年輕時我經常讀,不過從來沒有意識到藏於其中的深意。”鏡子開始四分五裂;夏洛特女郎驚呼:“厄運降臨到了我身上。”[2]傑維斯就跟這裏寫的一樣,突然被詛咒吞噬了。我認為,大部分古老的家族都有無法擺脫的詛咒……鏡子碎了。他知道自己已在劫難逃!詛咒來臨了!”

“但是,夫人,打碎鏡子的不是詛咒,而是一顆子彈!”

“一回事,真的……這就是命運。”謝弗尼克-戈爾夫人的語氣依舊甜美柔和。

“您丈夫給了自己一槍。”

謝弗尼克-戈爾夫人寵溺地笑了一下。

“他那樣做當然是不對的,但是傑維斯這個人沒什麽耐心,他什麽都等不了。他知道自己時日不多,便急不可待地快速做了個了斷。就這麽簡單,真的。”

裏德爾上校故意使勁兒清了清嗓子,尖銳地問道:“所以您丈夫自殺您一點都不覺得吃驚?您是不是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

“哦,不,”後者睜大了眼睛,“沒人能預見未來。傑維斯確實是個非常奇怪的男人,他完全不同於常人,他是神祇再世。我已經知道有一段時間了,他自己肯定早就知道了。因此他覺得日常生活中那些愚蠢的條條框框實在是太難應付了。”她的視線越過裏德爾上校的肩膀,又繼續道,“他正在笑呢。他一定覺得我們愚蠢透頂。我們也確實愚蠢,像天真的孩子,太把生命當回事……而生命不過是一場最大的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