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請坐,斯內爾。”裏德爾上校友善地說,“我有好多問題要問你。你被嚇得不輕吧?”

“哦,是啊先生。謝謝你,先生。”斯內爾小心地坐到了椅子上,舉止依舊謹慎。

“你在這裏做了很久了吧?”

“十六年了,先生。可以說自從傑維斯爵士……呃……生前的他決定安頓下來開始。”

“啊,是啊,你的主人在那個時代是以旅行家著稱的。”

“是的,先生。他參加過極地探險隊,還去過很多有意思的地方。”

“好的,斯內爾,能告訴我你今晚最後一次看到你主人是什麽時候嗎?”

“先生,當時我在餐廳裏看晚餐是否準備妥當了,餐廳開向大廳的門是開著的,我看到傑維斯爵士從樓上走下來,穿過大廳,沿著走廊去了書房。”

“那時候是幾點?”

“快八點。差不多是差五分鐘八點的時候。”

“這就是你最後一次看見他嗎?”

“是的,先生。”

“你聽到槍聲了嗎?”

“哦,是的,先生,聽到了。不過當然了,那時候我並不知道那是什麽聲音——怎麽可能知道呢?”

“那你當時以為是什麽?”

“我以為是汽車,先生。這幢房子離馬路不遠。或者是樹林那邊傳來的槍聲——偷獵者之類的。反正我沒想到——”

裏德爾上校打斷了他。

“那是什麽時候?”

“八點零八分,先生。”

裏德爾上校不客氣地問:“這麽精確?”

“這很簡單,先生。那時我剛第一次敲響鑼。”

“第一次敲鑼?”

“是的,先生。傑維斯爵士要求我在敲響正式的晚餐鑼之前七分鐘先敲一次鑼。他是個十分注重細節的人,這樣一來,正式用餐鑼敲響時,客廳裏的所有人就都準備好了。我敲完第二次鑼之後就趕到了客廳,告訴大家晚餐準備好了,大家就都過去了。”

“我明白了,”赫爾克裏·波洛說,“難怪你今天晚上通知大家可以吃晚餐的時候看上去那麽驚慌。是不是傑維斯爵士一般那個時候都在客廳等著?”

“我從沒見他缺席過,先生。我當時嚇了一跳。甚至想到——”

裏德爾上校再一次打斷了他。

“其他人一般會準時出現嗎?”

斯內爾清了清嗓子,說道:“先生,晚餐遲到的人,就別想再來做客了。”

“哦,夠狠的。”

“傑維斯爵士聘請的廚師以前是伺候摩拉維亞[1]君主的,先生,那個人曾說晚餐的重要性堪比一項宗教儀式。”

“那他的家人呢?”

“謝弗尼克-戈爾夫人總是竭盡所能地取悅他,先生,就連露絲小姐也不敢在晚餐時遲到。”

“有意思。”赫爾克裏·波洛低聲說道。

“明白了。”裏德爾說,“也就是說晚餐是八點十五分開始,於是你像平常一樣,在八點零八分敲響了第一次鑼,對嗎?”

“是這樣的,先生——不過這次也和平時有點不一樣。平時都是八點鐘開飯的。今天是傑維斯爵士要求晚餐晚十五分鐘,因為他要等一位乘晚班火車來的紳士。”

斯內爾說完,沖著波洛微微鞠了一躬。

“你主人往書房走的時候,有沒有看上去有點焦慮不安?”

“這我說不好,先生。我當時離得太遠了,看不清楚他的表情。我只是看見他走過去而已。”

“就他一個人待在書房裏嗎?”

“是的,先生。”

“之後有沒有人去找他?”

“這我說不好,先生。後來我就去了餐具室,一直在那裏待到要出來敲八點零八分那一次鑼。”

“你就是那時聽到槍聲的?”

“是的,先生。”

波洛輕聲插嘴問道:“我想,應該還有其他人也聽到槍聲了吧?”

“是的,先生。雨果先生、卡德韋爾小姐和林加德小姐都聽到了。”

“這幾個人當時也在大廳裏嗎?”

“林加德小姐剛從客廳走出來,卡德韋爾小姐和雨果先生則剛剛下樓。”

“當時沒人議論那個聲音嗎?”波洛又問。

“有,先生,雨果先生問晚餐是不是有香檳。我跟他說晚餐的餐酒是雪利酒、霍克和勃艮第。”

“他以為那是香檳的軟木塞飛出來的聲音?”

“是的,先生。”

“但沒人把他的話當回事吧?”

“是的,沒有,先生。然後他們就都說說笑笑地進了客廳。”

“家裏的其他人呢?”

“我不知道,先生。”

裏德爾上校舉起一把手槍,問道:“你認得這把手槍嗎?”

“哦,認得,先生,是傑維斯爵士的。一直放在書桌的抽屜裏。”

“裏面一直有子彈嗎?”

“我不知道,先生。”

裏德爾上校放下槍,清了清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