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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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洛往後退了幾步,歪著腦袋審視著房間裏的布局。這兒有一把椅子——那兒有一把椅子。突然,門鈴響了,是賈普到了。

這位蘇格蘭場的警督一臉警覺地走了進來。

“好極了,老兄!我得到了可靠的消息。昨天有人看到一個年輕女子往溫特沃斯高爾夫球場的湖裏扔了什麽東西。根據描述,那個人就是簡·普倫德萊斯。我們沒費什麽事兒就把東西打撈上來了。湖裏面的蘆葦還真不少。”

“撈上來了什麽?”

“就是那個手提箱!但她為什麽這麽做?哦,這真的難倒我了!箱子是空的,連那幾本雜志都不見了。為什麽一個看起來神智正常的年輕女子要把一個價值不菲的小箱子扔進湖裏。我不明白,我想了整整一個晚上,依舊毫無頭緒。”

“我可憐的賈普!你不用再苦惱下去了。門鈴響了,是答案來了。”

波洛那位無可挑剔的男仆喬治推開門,說道:“普倫德萊斯小姐到了。”

簡·普倫德萊斯帶著她慣有的自信走進了房間,並問候了波洛和賈普。

“我請你來是——”波洛開了腔,“請坐,坐在那兒,賈普你坐在這兒——因為我有些事情要跟你說。”

年輕女孩坐了下來,來回看了看兩個男人,然後一把摘下帽子,不耐煩地放到一邊。

“哦,尤斯塔斯少校被捕了。”

“我猜你是在今天的晨報上看到的吧?”

“是的。”

“他目前是因為一件小事被捕的。”波洛繼續說,“同時,我們仍在馬不停蹄地搜集與艾倫夫人案有關的證據。”

“確定是謀殺了?”簡·普倫德萊斯迫不及待地問。

波洛點了點頭。

“是的,是謀殺。一個人蓄意要毀了另一個人。”

女孩微微顫抖。

“別這麽說。”她小聲說,“你不覺得很恐怖嗎?”

“是的。但事實就是這麽恐怖!”

波洛頓了頓,然後繼續說道:“普倫德萊斯小姐,現在就讓我來告訴你,我是怎麽發現事情的真相的。”

簡·普倫德萊斯看了看波洛,又轉而去看賈普,後者臉上掛著微笑。

“普倫德萊斯小姐,他很有一套。”賈普說,“他說了算,這你是知道的。我們就來聽聽他要說什麽吧。”

波洛開了口。

“如你所知,小姐,我和我朋友是十一月六日上午趕到案發現場的。我們一起去了艾倫夫人的屍體被發現的那個房間,現場的好幾處細節一下子就引起了我的注意。你看,那間屋子裏的某些東西實在是太反常了。”

“嗯。”女孩應道。

“首先,”波洛繼續說,“是房間裏的煙味。”

“這你恐怕有點誇張,”賈普插嘴道,“我什麽都沒聞到。”

波洛迅速轉過頭。

“一點不錯。你沒有聞到任何煙味。我也沒有。但正因如此,才非常、非常反常。房間裏的門和窗都關得嚴嚴實實,煙灰缸裏有不下十根煙蒂。可這樣的房間裏竟然——要我說,屋裏空氣清新。這真是非常、非常反常。”

“原來你指的是這個!”賈普嘆了口氣,“你想事情的方式總是這麽迂回。”

“歇洛克·福爾摩斯也是這麽幹的。記得嗎?他去注意狗在晚間的奇怪舉動——最終的結論是狗沒有任何奇怪的舉動。那條狗整晚什麽都沒做。另一個引起我注意的細節是,死者手腕上的那塊表。”

“這又有什麽問題?”

“手表本身沒有問題,只是它戴在右手手腕上。人們通常把手表戴在左手手腕上。”

賈普聳了聳肩,剛要說話卻被波洛搶先了。

“我知道,這並不是絕對,有些人的確更喜歡把手表戴在右手手腕上。接下來,朋友們,我要說到真正有意思的地方了——寫字台。”

“是的,我猜到了。”賈普說。

“這才是真的反常——非常引人注意!原因有兩個。第一,寫字台上缺了東西。”

簡·普倫德萊斯立刻發問:“缺了什麽?”

波洛轉過頭看著她。

“一張吸墨紙,小姐。寫字台上放著一沓吸墨紙,而最上面那張幹幹凈凈,沒有一點痕跡。”

簡聳了聳肩。

“說真的,波洛先生,大家都會把用得太久的那張撕掉吧。”

“沒錯,但是撕下來之後會怎麽處理呢?當然是隨手扔進廢紙簍裏了。可我卻並沒有在旁邊的廢紙簍裏找到那張吸墨紙。”

簡·普倫德萊斯顯得有些不耐煩。

“那可能是前一天撕掉的,廢紙簍也被倒幹凈了。吸墨紙上沒有痕跡,說明芭芭拉當天沒有寫過任何東西。”

“小姐,這恐怕很難說得通。有人看見艾倫夫人在事發當晚去過郵局,所以她當天一定寫過信。她肯定不是在樓下寫的信,因為那裏沒有書寫工具,她更不可能去你的房間寫信。那麽,她寫完信用來吸墨的那張吸墨紙去哪兒了呢?當然,人們有時候會把紙直接扔進壁爐裏燒掉,但那個房間是用煤氣取暖的。而樓下的壁爐那時並沒有點燃,因為你告訴過我們,你回來的時候裏面的炭是剛添好的,但還沒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