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四個嫌疑人

談話一直圍繞著那些未被識破的和未受懲罰的犯罪行為展開。每個人都輪流發表著自己的看法:班特裏上校,他那胖胖的和藹可親的太太珍妮·赫利爾,勞埃德大夫,甚至還有年長的馬普爾小姐。沒有開口的恰恰是大家認為最有發言權的那位。亨利·克利瑟林爵士,蘇格蘭場的前警監,靜靜地坐著,撚著他的胡須,或者更確切地說是摸著他的胡須,帶著一種似笑非笑的神情,像是想起了什麽有趣的事情。

“亨利爵士,”班特裏太太最後說道,“如果您什麽都不說的話,我可要嚷了。真的有許多的犯罪行為逃脫了法律的懲罰嗎?還是根本就沒有?”

“您可以想象一個報紙上的標題,班特裏太太。‘蘇格蘭場再次陷入一籌莫展的境地’接下來就可以列出一長串的未解之謎。”

“我想,這類案件只占很小的一部分吧?”勞埃德大夫說道。

“是的,正是如此。成百上千的案件被偵破,罪犯受到了應有的懲處,但卻很少被報導和宣傳。但這並不是我們眼下討論的重點,不是嗎?未被發現的犯罪事件和未能解決的犯罪事件是兩個不同的概念。前者指的是所有那些蘇格蘭場從未聽說過的案件,那些甚至都沒人知道曾發生過的案件。”

“我想,這類案子應該不會很多吧?”班特裏太太說道。

“不多嗎?”

“亨利爵士!您不會說有很多吧?”

“我認為,”馬普爾小姐若有所思地說道,“應該非常多。”

這位可愛的老小姐,帶著那種老派的、從容不迫的姿態,以一種極為平和的語氣闡述了她的看法。

“親愛的馬普爾小姐。”班特裏上校說道。

“當然啦,”馬普爾小姐說道,“很多人都有點笨。笨人無論做什麽,都會被發現。但也有很多不笨的人,除非他們有根深蒂固的道德準則,否則只要想想他們能幹出來的事,你就會不寒而栗。”

“沒錯,”亨利爵士說道,“很多人一點兒也不笨。許多案件被偵破都是因為一點小小的紕漏,而每一次我們不禁都會想,要不是有那麽一點點破綻,又有誰能發現呢?”

“可那就太嚴重了,克利瑟林,”班特裏上校說道,“真的太嚴重了。”

“是嗎?”

“你是什麽意思?!當然是啊!這當然很嚴重。”

“你們說有些罪行沒有受到懲罰,可真是那樣的嗎?它們可能沒有受到法律的懲處;但法律之外還有因果報應。雖說惡有惡報這話已經是陳詞濫調了,但依我所見,這句話絕對是千真萬確的。”

“也許吧,也許吧,”班特裏上校說道,“但那並不能改變問題的嚴重性……呃……嚴重性。”他有些不知所措地停了下來。

亨利·克利瑟林爵士微微一笑。

“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毫無疑問都跟你的想法一樣,”他說道,“但是你知道嗎,重要的不是誰有罪,而是誰無罪。幾乎沒有人認識到這一點。”

“我不明白。”珍妮·赫利爾說道。

“我明白,”馬普爾小姐說道,“當特倫特太太發現包裏少了半克朗的時候,受影響最大的是那個每天來打掃衛生的女人,阿瑟太太。特倫特一家自然認為是她幹的,但他們很好心,知道阿瑟太太有一大家人要養活,丈夫還酗酒。因此,他們不想把事情鬧大。但他們對她的態度和以前不一樣了,當他們不在家的時候,他們不再把房子交給她管理,對她來說這可是一個巨大的變故;其他人也開始對她產生了不一樣的看法。結果突然有一天,他們發現原來是家庭女教師幹的。特倫特太太在鏡子裏看見她溜進了房間。這純屬巧合,但我寧願稱它為天意。我想,亨利爵士說的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大多數人只對誰偷了錢感興趣,結果發現是那個最不可能的人幹的,就像偵探小說裏寫的那樣!而真正受這件事影響最大卻是可憐的阿瑟太大,但她什麽也沒幹。您說的是這個意思吧,亨利爵士?”

“是的,馬普爾小姐,您準確地詮釋了我的意思。您舉例提到的那位清潔女工還算走運。她還是被還以清白了。但有些人卻不得不終生遭受不公平的懷疑。”

“您是不是想起了某個案子,亨利爵士?”班特裏太太精明地問道。

“實際上,班特裏太太,的確如此。那是一起很奇特的案子。那是一起我們相信是謀殺、卻永遠無法證實的案子。”

“我猜是投毒,”珍妮怔怔地說道,“某種不留痕跡的毒藥。”

勞埃德大夫不停地扭動著身子,而亨利爵士搖了搖頭。

“不,親愛的小姐。不是那種南美印第安人的神秘箭毒!我倒希望是那種案子。不得不說,我們遇到的這個問題要平凡得多,實際上太平淡無奇了,因此我們幾乎無法找到真正的肇事者。一位老先生從樓梯上摔了下來,摔斷了脖子,這是一件幾乎每天都會發生的不幸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