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陪伴(第4/7頁)

“當時我沒覺得這有什麽不對頭。我覺得她的表情是出於對她朋友的痛心之情。但是,知道嗎,後來我發現根本不是那麽回事。她們之間沒有什麽深情厚誼,也沒有什麽痛心之情。巴頓小姐喜歡艾米·達蘭特,而且被她的死嚇壞了,僅此而已。

“可是,那為什麽會有那種極度焦慮的神情呢?這個問題一再困擾著我。我沒有看錯她的神情。盡管我不願意那麽想,但是一種答案還是在我心中逐漸成形了。假設那個西班牙女人的說法是真的,假設瑪麗·巴頓真的蓄意而冷血地想要淹死艾米·達蘭特。她成功地把她摁進水裏並裝成是在救她的樣子。她被救上了一條船。她們所在的海灘十分偏僻。接著我出現了,這是她不希望看到的。一個醫生!而且還是一個英國醫生!她很清楚有些比艾米·達蘭特溺水時間更長的人經過人工呼吸之後也被救活了。但她不得不扮演她的角色,把她的犧牲品單獨留給我。當她回頭看最後一眼的時候,臉上露出了極度焦慮的可怕神情。艾米·達蘭特會不會活過來,然後說出真相?”

“噢!”珍妮·赫利爾說道,“現在我有些毛骨悚然了。”

“從這個角度看,整件事就變得非常邪惡了。艾米·達蘭特的身份就變得更加撲朔迷離。艾米·達蘭特是什麽人?為什麽她這個毫不起眼的被雇用的陪伴會被她的雇主謀殺呢?她是幾個月前才被巴頓小姐雇用的。瑪麗·巴頓把她帶到了海外,她們到達目的地的第二天就發生了這場悲劇。她們倆都是有教養的、平凡無奇的、矜持的英國女人!我暗自想道,整件事簡直太離奇了。我不得不把這種猜想痛苦地從我腦海中刪除。”

“您沒有采取什麽行動嗎?”赫利爾小姐問道。

“親愛的小姐,我能做什麽呢?沒有任何證據。大部分目擊者的證詞和巴頓小姐說的一樣。我的懷疑完全是建立在一個轉瞬即逝的表情上的,而那完全有可能只是我的想象。我唯一能做、並且已經做了的就是竭盡全力去尋找艾米·達蘭特的親屬。我再次回到英國時,甚至親自去拜訪了艾米·達蘭特的房東太太,結果我已經告訴你們了。”

“但你還是覺得不對頭?”馬普爾小姐說道。

勞埃德大夫點了點頭。

“有一半的時間,我為自己居然有這種想法而感到羞愧。我怎麽能懷疑這麽一位有教養的、舉止得體的英國女士會和一樁邪惡而冷血的犯罪事件有關呢?她在島上短暫逗留期間裏,我盡可能熱情地幫助了她。我幫助她應付了西班牙當局。作為一個英國人,我竭盡所能地幫助了一位身在異國他鄉的同胞;但是,我確信她知道我懷疑她,而且不喜歡她。”

“她在那兒待了多久?”馬普爾小姐問道。

“我想大約有兩周吧。達蘭特小姐就葬在了那兒。大約十天之後,巴頓小姐乘船返回了英國。這突如其來的打擊讓她十分不安,她不能按原計劃在那兒過冬了。她是這麽說的。”

“她真的很不安嗎?”馬普爾小姐問道。

大夫猶豫了一下。

“嗯,從表面上看不太出來。”他謹慎地說道。

“她有沒有……比如說……變胖了些?”馬普爾小姐問道。

“知道嗎……您問這個問題真有意思。我想起來了,我想您是對的。她……沒錯,要說她有什麽變化的話,她似乎是變胖了點。”

“太可怕了,”珍妮·赫利爾渾身顫栗了一下說道,“就像是……就像是受害者的血養肥了她。”

“此外,從另一方面講,我這麽說可能會有些冤枉她。”勞埃德大夫繼續說道,“她離開之前說了些話,這些話卻指向另一個完全不同的方向。那可能是……我相信那是她的良知在逐漸蘇醒,過了這麽久以後,面對她所犯下的罪行,她的良知終於蘇醒了。”

“她離開加那利群島的前一天晚上。她把我請到了她那兒去,她對我為她所做的一切表示由衷感謝。我當然輕描淡寫地說我只是做了在那種情形下任何人都會做的事,如此雲雲。之後,我們沉默了片刻,接著她突然問了我一個問題。

“‘您認為,’她問道,‘繞過法律自行解決問題是正確的嗎?’

“我回答說那很難回答,但總的來說,我認為自行解決是不正確的。法律畢竟是法律,我們必須遵守。

“‘即便是在它無能為力的時候嗎?’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這很難解釋清楚。但一個人可能會做出完全錯誤的事,甚至可能會被認為是犯罪,雖然有恰當而充分的理由那麽做。’

“我冷冰冰地回答說,很多罪犯當初可能都是那麽想的。她有點畏縮的樣子。

“‘但那太可怕了,’她小聲念叨著,‘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