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陪伴(第5/7頁)

“然後她換了一種語氣,問我能否給她一些幫助她入睡的藥物。她一直沒法安穩入睡,自從——她猶豫了一下,自從那可怕的打擊之後。

“‘是嗎?您就沒有什麽可擔心的事嗎?心裏沒有什麽事?’

“‘心裏?我心裏該有什麽事呢?’她帶著懷疑的語氣惡狠狠地說道。

“‘有時憂慮和擔心是失眠的原因之一。’我淡淡地說。

“她似乎沉思了片刻。

“‘您是指對未來的憂慮,還是對過去的擔心?這兩者中哪一個不能改變呢?’

“‘兩者都不能改變。’

“‘但是為過去而擔心毫無益處。你無法挽回……哦!還有什麽用呢!人不能沉迷於過去,也不能糾結於過去。’

“我給她開了一劑溫和的安眠藥就告辭了。離開的時候,我不斷回想她剛說過的那些話。‘你無法挽回……’無法挽回什麽?抑或是無法挽回誰呢?

“這最後一次會面,從某種意義上講,讓我對後來將要發生的事有了思想準備。當然,我沒想到會發生那樣的事,但是當它發生的時候,我並沒有感到意外。因為,要知道,瑪麗·巴頓在我心目中自始至終都是一個天良未泯的女人,而不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惡人,但她是一個有自己的信條的女人,會遵照自己的信條行事,只要她還堅持自己的原則,她就不會手軟。我猜想在我們最後的那次談話中,她已經開始對自己的信條產生了懷疑。我覺得她的那些話暗示出她感受到了一絲良心上的反省和懺悔。

“後來的那件事發生在康沃爾郡的一個小小的海濱浴場,在一年中遊客稀少的季節。那一定是在……讓我想想……三月下旬。我是從報紙上看到的。報上說,一位女士住在那兒的一家小旅館,這位女士就是巴頓小姐。她的舉止十分怪異:一到晚上就在房間裏走來走去,喃喃自語,根本不讓住在她兩邊房間裏的人安睡。有一天,她請來了牧師,聲稱有極為重要的事要談。她說,她犯下了一樁罪行。然而,談話還沒開始,她又突然站起來說改天再談。牧師認為她有些輕微精神異常,並沒有把她的悔過當真。

“第二天早上,有人發現她失蹤了。留了一張字條給了驗屍官。上面寫道:

昨天我試圖跟牧師坦白,招認一切,但我做不到。她不讓我那麽做。我只能用唯一的方式來贖罪——一命償一命;我必須和她以同樣的方式死掉。我必須也同樣溺死在深海中。我原本相信我做得是對的。但現在看來並非如此。我要得到艾米的寬恕就必

須去當面向她懇求。我的死與任何人都無關——瑪麗·巴頓。

“她的衣服被發現丟在附近一處人跡罕至的海灣,很顯然她在那兒脫下了衣服,然後義無反顧地向深海遊去了。那裏的洋流非常危險,足以把一個人沖向遙遠的下遊。

“屍體一直沒有找到,但失蹤達到一定時間之後就會被認定為死亡。她是一個闊綽的女人,她的遺產有十萬英鎊之巨。由於她生前並沒有立下遺囑,這筆遺產就全部給了她最近的親屬,在澳大利亞的堂親一家。報紙還謹慎地提到了發生在加那利群島的悲劇,並提出了一個理論,認為達蘭特小姐的死導致她的朋友精神失常。死因調查庭的最後裁決是‘一時的精神錯亂導致的自殺’。

“這場悲劇最終以艾米·達蘭特和瑪麗·巴頓雙雙死亡而落下帷幕。”

一陣沉默之後,珍妮·赫利爾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哦,您不能就這麽停下來,停在最精彩的地方。繼續講呀。”

“不過您要知道,赫利爾小姐,這不是報紙上的故事連載。這是真實的生活;而真實的生活往往會在它選定的地方停下來的。”

“但我不想讓它停下來,”珍妮說道,“我想知道真相。”

“那就需要我們開動腦筋去思考了,赫利爾小姐。”亨利爵士解釋道,“為什麽瑪麗·巴頓要殺害她的陪伴?這就是勞埃德大夫給我們提出的問題。”

“噢,好吧,”赫利爾小姐說道,“她可能有許多理由殺掉她。我是說……嗯,我真想不出。她可能是發神經了,或者也許是嫉妒,雖然勞埃德大夫沒提到過任何男人,但畢竟她們一起坐船旅行……嗯,大家都知道船上生活以及海上航行的那些事。”

赫利爾小姐停了下來,因為說得太急而有些上氣不接下氣,而她的聽眾們都意識到了:她那顆迷人的腦袋的外觀可比它的內容物強多了。

“我有很多種猜測,”班特裏太太說道,“但我還是只說一種吧。好吧,我想可能是巴頓小姐的父親通過毀掉艾米·達蘭特的父親而積累起了他的財富,因此艾米決定報仇。噢,不,完全弄反了。真煩人!為什麽有錢的雇主要殺害一文不名的陪伴呢?啊,有了。巴頓小姐有個弟弟向艾米·達蘭特求愛未果而開槍自殺。巴頓小姐等候時機。艾米家道中落,巴頓小姐就雇用了她作為陪伴,然後把她帶到加那利群島完成了她的復仇計劃。這個推測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