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阿施塔特的神舍[1]

“那麽,彭德博士,您打算給我們講點什麽呢?”

老牧師溫和地笑了笑。

“我的一生都是在僻靜的小地方度過的,”他說道,“我這輩子幾乎沒遇上過什麽大事。不過,我年輕的時候,倒是經歷了一起離奇的慘劇。”

“啊!”喬伊斯·雷蒙皮埃爾以一種鼓勵的口吻說道。

“我從沒忘記過這件事,”牧師繼續說道,“它當時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時至今日,只要稍作回憶,我就又能感受到看見一個人被無形的力量刺死時那種敬畏而恐懼的感覺。”

“你讓我覺得毛骨悚然,彭德。”亨利爵士抱怨道。

“它的確令我毛骨悚然,就像你說的那樣。”對方答道,“從那以後,我再也沒有嘲笑過那些動不動就用‘氣氛’一詞的人了。氣氛這種東西是存在的。有些地方就是滲透著或善或惡的力量,能被感知。”

“拉切斯家的那幢房子就是一處不祥之所。”馬普爾小姐說道,“老史密瑟斯一貧如洗,不得不從那兒搬離;之後,卡斯萊克一家住了進去。約翰尼·卡斯萊克從樓梯上摔了下來,斷了一條腿;而卡斯萊克太太則因為健康原因不得不到法國南部療養。現在博登一家接手了這幢房子,可我聽說可憐的博登先生剛搬進去就要動手術。”

“我覺得這類事被渲染了太多的迷信色彩。”帕特裏克說道,“這些無聊的傳言在不經意間四處傳播,給業主帶來不少損失。”

“我就知道一兩個作風相當強硬的‘鬼魂’。”亨利爵士邊說邊輕輕一笑。

“我想,”雷蒙德說道,“我們應該讓彭德博士把他的故事講完。”

喬伊斯站起身把兩盞燈都關掉,只剩下壁爐裏的那簇搖曳不定的火光照亮著房間。

“氣氛。”她說道,“好了,現在我們可以繼續了。”

彭德博士向她微微一笑,把身子靠回椅背上,取下他的夾鼻眼鏡,用一種輕柔的語氣追憶道:

“我不知道你們是否有人知道達特穆爾高原。我講的這個故事發生的地點就在達特穆爾的邊緣。那兒有一處風景宜人的地產,盡管它在市場上若幹年都沒能賣出去。那個地方冬天或許有點陰冷,但景色卻很壯麗,它本身還有一些新奇的原生態的特色。一個叫理查德·海登的爵士買下了這處地產。我在大學期間結識了他,雖然我們已經有好些年沒見面了,但我們之間的友情還在。我欣然接受了他的邀請,前往拜訪‘寂靜的樹林’,那是他給那個地方取的名字。

“那是一次小小的家庭聚會。除了理查德·海登爵士,還有他的堂弟埃利奧特·海登;曼納林夫人和她那面色蒼白、相貌平平的女兒維奧萊特;酷愛騎射、飽經日曬風吹的羅傑斯上尉和他的太太,他們的全部生活就是馬匹和打獵;還有一位年輕的西蒙茲醫生和黛安娜·阿什利小姐。後者我倒是有所耳聞。她的照片頻頻出現在報紙的社會專欄上,是社交季大名鼎鼎的美人。她的容貌的確引人注目。高挑的身材,烏黑的頭發,奶油色的皮膚光滑如絲,迷離的黑色雙眸稍向兩側斜飛,使她的外貌平添了一絲神秘的東方色彩。她還有一副好嗓子,音色深沉,悅耳如鈴。

“我立刻就看出我的朋友理查德·海登完全被黛安娜迷住了,不僅如此,我猜這個聚會就是為了她才組織的。至於她本人的想法,我不得而知。她行事全憑自己的喜好,反復無常。今天只跟理查德說話,旁若無人;另一天又轉而青睞他的堂弟埃利奧特,好像理查德不存在;接著她又會把最迷人的微笑獻給那位安靜靦腆的西蒙茲醫生。

“我到的第二天早上,主人帶領我們四處參觀了一番。房子本身沒有什麽特別之處,是一座用德文郡出產的花崗巖建造的牢固可靠的房子。自建成以來,經受住了時間和風雨的考驗,毫無浪漫色彩,卻很舒適。透過窗戶望出去,達特穆爾高原的景色盡收眼底。眼前是廣闊而連綿不斷的山崗,山頂裸露著成片的風雨侵蝕過的巖石。

“在離我們最近的山頂附近的斜坡上,有成片的、環形的斷垣殘壁,屬於石器時代晚期的遺跡。另一座山丘上新近發掘出了一座古墓,裏面發現了許多埋藏的青銅器。作為一位古物愛好者,海登跟我們談起這些時興致勃勃、眉飛色舞。他說這塊不尋常的地方有著特別豐富的古代遺跡。

“新石器時代的住民,德魯伊德人,羅馬人甚至早期腓尼基人的遺跡也能在這裏找到。

“‘然而,最有趣的還是這塊地方’,他說道,‘你們都知道,我叫它寂靜的樹林。不難看出這個名字的來歷。’

“他邊說邊用手指著。這個地區相當荒涼,放眼望去滿是巖石、石南和歐洲蕨,但離這座房子一百碼的地方,有一片茂密的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