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馬普爾小姐的故事

“您是什麽時候發現,”旺斯特德教授問道,“那兩個女人是跟著您、保護您的私家偵探?”

他坐在椅子裏,身體前傾,意味深長地看著這個白發老太太:她姿勢筆挺地坐在他對面的一張椅子裏。此刻他們正在倫敦市的政府辦公樓裏,在場的還有其他四個人。

一位是檢察官辦公室的官員,一位是倫敦警察廳的助理局長詹姆斯·勞埃德爵士,一位是梅德斯通監獄的典獄官安德魯·麥克尼爾爵士,第四個人是內政部部長。

“直到昨天晚上,”馬普爾小姐說,“直到那時候我才真正確定。庫克小姐去過聖瑪麗米德,我很快就發現她並非她所表現出來的那個人——一個園藝知識豐富的女人,到那兒去幫助一個朋友打理花園。很明顯她去那兒的唯一目的是讓自己熟悉我的相貌。由於我知道她的真正目的,因此當我在旅行車上再次認出她來的時候,必須做出判斷:她跟隨旅行團是為了保護我,還是我的對手派來的敵人。”

“昨天晚上,當庫克小姐用非常清楚的話語提醒我,阻止我喝克洛蒂爾德·布拉德伯裏-斯科特放在我面前的那杯咖啡時,我才真正確定下來。她的措辭很巧妙,但警示性也很明顯。之後,當我跟她們兩人說晚安的時候,她們其中一人牽起我的手,放在自己的兩手中間,非常友好而熱情地握了握。在做這個動作的時候,她給了我一樣東西,後來我發現是一只高音哨。我帶著它去休息了。接過女主人一定要我喝的牛奶,道過晚安,小心翼翼地不讓自己那簡單而友好的態度發生變化。”

“您沒有喝牛奶?”

“當然沒有。”馬普爾小姐說,“你把我看成什麽人了?”

“請原諒,”旺斯特德教授說,“讓我驚訝的是您沒有鎖門。”

“那是非常錯誤的做法。”馬普爾小姐說,“我想讓克洛蒂爾德·布拉德伯裏-斯科特進來。我想聽聽她會說些什麽或做些什麽。我想她肯定會進來,但那需要足夠長的時間,她要確認我喝了牛奶,處於一種近似昏迷的睡眠之中——大概再也不會醒過來了。”

“是您幫助庫克小姐藏進衣櫥的嗎?”

“不是,她突然出來的時候我也大吃一驚。我想,”馬普爾小姐考慮一番,若有所思地說,“她是在我沿著走廊去……呃……去浴室的時候溜進去的。”

“您知道那兩個女人在房子裏?”

“在她們給了我哨子之後,我想她們可能就在不遠的某個地方。我認為進入那幢房子不是件難事,它沒有百葉窗或防盜警報器這一類的東西。她們中的一個借口落了手提包和圍巾又回來的時候,可能拉開了窗戶的插銷。我想她們應該是一離開就馬上折回房子了,一直等到屋裏的人全都上床睡了。”

“您冒了很大的風險,馬普爾小姐。”

“我希望一切順利。”馬普爾小姐說,“一個人這一生有很多風險不得不冒。”

“順便說一句,您那個寄送包裹給慈善機構的小花招大獲成功。裏面有一件簇新的、顏色鮮艷的男士高領套頭毛衣,是紅黑格相間的。非常惹眼。是什麽讓您想起那件事來的呢?”

“這個,”馬普爾小姐說,“真的很簡單。埃姆林和喬安娜關於他們所見之人穿著的描述表明那人是故意讓人注意到的,顏色鮮艷、惹人注目,這個很重要:這種衣服不會藏匿在本地,也不可能保存在旅客的私人物品中。它必須盡快被送到遠處,而實際上只有一種方法能成功處理掉這種東西,那就是通過郵局。衣物一類的東西可以很輕松地送到慈善機構那兒去。想一想,那些為失業母親籌集冬天衣物的人,或者類似這種慈善機構的人,發現一件幾近嶄新的毛衣時會多麽高興。我要做的就是找到東西被寄去了哪裏。”

“那麽,您是直接去郵局問的嗎?”內政部部長的表情有點驚訝。

“當然,但不是直接問的。我是說,我不得不裝得有點慌亂,並解釋說,我本想寄衣服給慈善機構,但寫錯了地址,而他們也許能告訴我我那位好心的女主人帶過來的包裹有沒有寄出去。一個非常好的女員工努力地回憶,並想起那個地址確實並非我想寄的那一個,還把地址抄下來給了我。我想她完全沒懷疑我是想打探什麽消息。哦,我不過是個昏頭昏腦的老太婆,她很關心我包裹裏的衣服寄去了哪裏。”

“啊,”旺斯特德教授說,“我認為您是一位演員,馬普爾小姐,就像一位復仇者一樣。”然後又說,“您最開始注意十年前發生的那件事,是在什麽時候?”

“起初,”馬普爾小姐說,“我發現事情很困難,幾乎不可能。我在心裏責備拉斐爾先生沒有把事情清楚地告訴我。但是現在我明白了,他不這麽做是很聰明的。真的,你知道,他是一個極其聰明的人。我能理解他為什麽會成為一個大金融家,輕易地賺到這麽多錢了。他把計劃安排得如此精細,每一次都能給我提供足夠的錦囊妙計,我則依計而行。首先,我的守護天使仔細地認準了我的樣子;其次,我按照指示參加了旅行,並結識了旅行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