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宅如戲(第2/8頁)

“我且問各位,有什麽證據證明他是兇手?”歐卿擡手抵住將要打下的木棒,大聲吼道。

“與你何幹?這是我們戲班的事情。小子,別白費力了,為了一個兇手,有什麽好說的。”班主蠟黃猥瑣的臉上浮起的是一絲譏笑。

歐卿頓時氣上心頭,看見一旁的戲子,無辜的表情的確不像是裝出來的。

“我以個人的全部名義擔保,我會盡我所能找出真兇。”情急之中他吼出了這樣的話,縱然他明白人不可貌相。

司徒天賜聽見了這番話,拄著拐杖由仆人攙著走了過來。

“小夥子,省省吧,為個素不相識的戲子不值得。”司徒天賜諷刺的口氣讓歐卿覺得熱血上湧。

“怎麽不值得,多少是條人命。”歐卿毫不客氣地回駁。

“那好,你要能認定兇手不是他,我們就打個賭。若是你能找出真兇,我司徒天賜給你大擺宴席,任你提要求。若是你找不出,你就在這司徒家做一輩子下人。”司徒天賜的口氣傲慢得讓人光火,這樣的話,根本讓人覺不出是出自一個七十歲的老人之口。

“這個賭,我打了。”

“好,有魄力。”司徒天賜頓了頓拐杖,敲得石板發出脆響,回聲顯得空洞。

“那麽現在,一不可再為難他,二望不要有人來幹擾我。”歐卿指指地上的戲子,對著司徒天賜說道。

“那也有條件,為期五天,若五天內找不出兇手,那也算是你輸。”司徒天賜的表情,透過濃密的花白胡子,也看得出是在冷笑。

“我答應。”

說完,歐卿便和林嵐一起架著那戲子回房。林嵐喚了宅裏的郎中,又叫下人找來了幹凈衣服和熱水。郎中上了藥,固定了輕微骨折的左手。一直折騰到後半夜,才安頓好。戲子被安排在歐卿的隔壁,有下人照看著。

夜裏,歐卿總是夢見那個空無一人的舞台,自己茫然不知所措,感覺仿徨,甚至譴責自己太過於沖動。夢是雜亂無章的,醒後又只記得幾點碎片。

“快醒醒,出事了。”聽見林嵐急促的呼喚聲,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

“怎麽?”歐卿揉著眼睛看清面前的人,林嵐會意地先退到了屏風後面。

“司徒天賜死了。”林嵐在屏風後用冷靜的語氣說道,歐卿聽到這話猛地一震,狐疑地打量著屏風那邊林嵐看上去並不驚慌的身影。

也是,她恨他。

“他們對那戲子的懷疑更深了。”林嵐的語氣顯示歐卿現在的處境很糟。

“不是有人看著嗎?怎麽會?”

“祺說他睡著了,今早班主等人發現司徒天賜已經死後,沖到這房裏時祺才醒。”

“現在是什麽時辰了?”

“已經到巳時。”

“走吧。”歐卿穿好長衫跟著林嵐不緊不慢地出去,因為知道人已經死了,跑得再快也是枉然。

司徒天賜死在自己寢室裏的紅木桌案前。司徒天賜伏在桌上面,背上插著一把刀。

發現屍體的仆人哆哆嗦嗦說不出完整的話。歐卿在上海時聽過偵探這一行,不過該做什麽,怎麽做,完全不知道,只能跟著感覺走。他示意大家不要靠近屍體,把屍體扶起來,以便看清司徒天賜的整體情況。歐卿心裏感到厭惡和毛骨悚然,屍體沒有一點溫度,冰冷得沒有質感。歐卿心裏橫了一橫,把屍體轉過來。看見司徒天賜的臉時,林嵐也驚聲尖叫出來了。

本來下垂松弛的皮膚緊繃,胡子糾結著,面色鐵青,萬分恐懼和驚慌的表情顯示他在死之前受到了七十年來從未有過的驚嚇。這和老人的外部極不相稱,像孩童般,表情誇張扭曲得難以言狀。表情在恐慌之余甚至帶著猙獰,胡子下的嘴大張著,失態的樣子使得在場的所有人都打起了寒噤。

歐卿沒有用多少力就把刀從屍體後背上拔了下來,這是一把掛著紅色流蘇的匕首。上面的血,蜿蜿蜒蜒流下。刀泛著寒光,讓人覺得不適。血,透著腐朽的氣味。用下人拿來的白布擦幹血跡後,隱約看見刀刃上刻著一個“宵”字。

“宵?”歐卿想起昨晚的那個花旦的名字,他叫宵淺。

“宵淺呢?”剛開口,一個人影就被人推得跌出來,是宵淺。

“這……這是我的……”他斷斷續續地說著。

“這把匕首是你的?”歐卿走到他跟前,把他扶了起來。

“不是我,我什麽也沒有做!把匕首還給我。”宵淺跌跌撞撞地想奪下匕首。

歐卿使了個眼色,林嵐和一個丫鬟就把宵淺扶走了。

宅子裏的郎中告訴歐卿,司徒天賜死了只有一個多時辰。致死的兇器應該就是這把匕首,但是無論怎麽看都不是那麽簡單。郎中便取來了銀針刺入屍體中,拔出時,銀針已經變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