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你來晚了,”監獄接待處的警官在電話裏說,“他的律師已經來接他了。”

“律師?哪個律師?”

“是從DNA【“Dinebeiina Nahiilna be Agaitah”的縮寫,納瓦霍部落土語,專門為付不起錢的人提供免費司法辯護的組織】來的什麽人,”警官說,“女的,正從船巖開車過來。”

“我也從那兒來,也已經在路上了。”契一邊說,一邊根據這名警官的口音在記憶中搜索他的名字,終於想起來,“聽我說,弗蘭茨,如果那個女人先到,拜托你想辦法把她拖住一會兒,比如跟她說要花時間做個出獄檢查什麽的。”

“我盡力吧,吉姆,”弗蘭茨說,“人們不是總說我們的效率低嘛。你九點鐘能到嗎?”

契看了看手表,說:“沒問題。”

從船巖警局到法明頓監獄大約三十英裏。契一面開車趕路,一面考慮要怎麽對付那個律師。DNA是個縮寫,這個組織的宗旨是“迅速與你談話並把你解救出來”,是納瓦霍部落所特有的法律援助組織。

該組織創辦早期,吸引了大批年輕好鬥的社會積極分子,他們與納瓦霍部落警局的關系總是維持在冷若冰霜和充滿敵意之間。隨著時間的推移,關系在逐漸改善。現在,冷若冰霜已經軟化為不冷不熱,而敵意則變成了懷疑。契只是不希望有什麽麻煩。

然而……

那個身穿白色絲綢襯衫的年輕女人正在接待室D區靠墻坐著,射向契的目光豈止是懷疑。她很瘦小,納瓦霍人,一頭黑色短發,一雙滿含憤怒的黑色大眼睛。她臉上的表情,即使不用“敵意”這個詞形容,那也是強烈的反感。

“你就是契,”她說,“那個拘留他的警官?”

“我叫吉姆·契,”契說,注意將握手的力度控制得不松不緊,“但不是拘留他的警官,準確來說,是——”

“我知道。”絲綢襯衫女人說,擺出一個優雅的樣子,“肯尼迪特工有沒有向你解釋過……肯尼迪特工有沒有向比斯提先生解釋過……作為一個公民,即使是納瓦霍公民,在接受交叉詢問之前,也有權與律師或其代理人商量?”

“我們向他宣讀過——”

“你知不知道,”絲綢襯衫女人再次打斷他的話,每一個字都說得冷冰冰的,“在沒有任何指控的情況下,你絕對沒有權力把比斯提先生關在這個監獄裏?特別是在明知他沒有犯下你所謂的謀殺案,而只是想和他談談的情況下。”

“拘留他是調查工作的需要。”契說,意識到自己臉紅了,還意識到法明頓警局的弗蘭茨·朗戈爾警官正站在接待台後面注視著這裏。契調整了一下站姿,從這裏可以看到朗戈爾不僅在看,還在笑。“他承認開過一槍—一”

“沒有同律師協商,”絲綢襯衫女人再次開口,“沒有任何法律依據,只是應你的要求,比斯提先生就被一個警察扣在了這裏,等你第二天開車從船巖趕過來,和他談談。就像是幫老夥計一個忙。”

笑容從朗戈爾的臉上消失了,“要辦手續的,”他說,“聯邦政府管轄的案子都需要辦手續,很花時間。”

“去你的手續吧!”絲綢襯衫女人厲聲罵道,“這就是假公濟私。”

她用食指指了一下契,注重禮節的納瓦霍人是不會對別人這樣指指點點的。“你這位老朋友打電話到這裏,跟你說別放這個人,我要趕過來和他談談。有必要的話,多關一天也沒事。”

“沒有的事,”朗戈爾說,“不是那樣的。你應該知道,FBI要求所有事都要按規矩來,一絲不苟。”

“好啊,契先生已經在這兒了,現在你可以把比斯提先生放出來了吧?”

朗戈爾沖契做了個鬼臉,拿起電話對什麽人說了幾句。“他馬上就出來。”他說,從接待台下面抽出一個棕色的食品袋,將它放在台面上。

紙袋上寫著比斯提的名字。契有一股沖動,想沖過去翻翻紙袋裏有什麽。他早該想到這點的,在絲綢襯衫女人到之前就該想到的!他微笑著轉向絲綢襯衫女人。

“我只需要幾分鐘時間,只是想問幾個問題。”

“關於什麽的問題?”

“是這樣的,我們想知道比斯提為什麽要殺恩德斯尼,”契說,又匆忙加上一句,“是他說他殺了那人的。知道了這一點,也許就能明白真正的兇手的動機了。恩德斯尼是被刺死的。”

“約個時間吧,”絲綢襯衫女人說,“也許他願意和你談。”她停了一下,看著契,“也許不願意。”

“也許我們可以再次拘留他,作為一個重要證人之類的。”

“我想你可以做到,但最好依法辦事。現在他有代理人了,代理人明白,即使是一個納瓦霍人,也是擁有法律權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