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2/6頁)

這時候電話響了,是樓下的接待員。“對不起先生,有位康涅斯圖的女議員來找您。”

“你沒告訴她我八點才來嗎?”

“她看見您進來了,”接待員說,“她上樓了。”

實際上,她已經推開了利普霍恩的房門。

女議員一進門就坐在了利普霍恩辦公桌對面那把沉甸甸的木質扶手椅裏。她是個結實的豐滿女人,年紀大概是利普霍恩的一半,塊頭也差不多是他的一半。她穿著一件老式的紫色外套,戴著一條沉甸甸的南瓜花銀項圈。她告訴利普霍恩,她就住在窗巖的一家旅館——沿高速公路下去的那個。她昨天下午和選民在康涅斯圖牧師會禮堂開了個會,之後就出發了,一路開車過來。康涅斯圖保留地的民眾對納瓦霍部落警察很不滿意,他們不喜歡目前的警察保護狀態,說這根本就是形同虛設。因此她一早就來到這個法律與秩序的機構,準備同利普霍恩副隊長談談。卻發現這個機構居然大門緊鎖,而且只有兩個人在工作。在前門打開之前,她在自己的車裏等了快半個小時。

她的這段演說持續了近五分鐘,給了利普霍恩一個思考的時間:女議員實際上是開車前來參加今天舉行的部落議會會議的;康涅斯圖居民從一八六八年起就對部落政府不滿意,那時他們這個部族剛被從斯丹通要塞的多年監視中解放出來;女議員無疑知道,黎明時分有個接待員和值夜班的警察在崗位上就夠了,對此橫加指責是沒有道理的;女議員已經把這些抱怨話翻來覆去地和他說過至少兩次了;女議員使勁地強調她的早起,來提醒利普霍恩——納瓦霍官員,應當像所有優秀的納瓦霍人一樣,黎明即起,用祈禱和一小撮花粉來贊美升起的太陽。

好,現在女議員閉嘴了。按照納瓦霍族的習俗,利普霍恩在等待某種表示,讓他可以判斷女議員是終於說完了她非說不可的話呢,還是僅僅暫停一下理理思緒。女議員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不是沒有納瓦霍警察,”她總結說,“而是整個康涅斯圖保留地根本沒有一個納瓦霍警察,我們得到的服務只是偶爾能見到一個拉古納警察,還是兼職的。”她再次停下來,利普霍恩則再次等待。

“他就坐在路邊的一個小屋子裏,無所事事。事實上,大部分時間甚至都不在那兒。”女議員知道利普霍恩以前聽過這些抱怨,所以她並沒有在高談闊論時還費心地盯著他。她在研究墻上的地圖。

“你打電話過去,沒有人接聽;你去那裏敲門,沒有人在裏面。”

她的眼光從地圖移到利普霍恩身上,這表示她說完了。

“那個康涅斯圖警察是印第安事務所的人。”利普霍恩說,“他是拉古納人,但他實際上是印第安事務所的警察。他並非為拉古納人工作,他是在為你們工作。”就像他以前曾經解釋過的一樣,利普霍恩再次解釋道,由於康涅斯圖居民居住在阿爾布魁克那邊,離大保留地太遠,而且僅有一千兩百名納瓦霍人,因此部落議會司法委員會投票同意,與印第安事務所訂立協議,由他們處理那裏的法律事務,就不用沒完沒了地派納瓦霍部落警局的警察去輪流值班了。利普霍恩沒有提到女議員就是司法委員會的成員之一,女議員自己也沒提。她拿出納瓦霍人的耐心,謙恭地聆聽利普霍恩說話,眼睛卻在他的地圖上巡視不止。

“康涅斯圖有兩種圖釘。”利普霍恩說完後她接了一句。

“那是在部落議會投票同意將司法管轄權移交給印第安事務所之前遺留下來的。”利普霍恩說,企圖避開下一個問題——那些圖釘代表什麽意思。釘在康涅斯圖區域內的圖釘有紅、黑兩種顏色,利普霍恩以此區分醉鬼鬧事和巫術活動。這兩種行為是破壞康涅斯圖安定和平的罪魁禍首。利普霍恩不信巫術,但大保留地的有些人斷言,康涅斯圖的所有人都將成為剝皮行者【在西方關於狼人家族的傳說中介於純種狼人與人類之間的神秘物種,他們行動迅猛,殺人成性,嗜好吸食人類血液,夜空中冉冉升起的血紅色月亮是他們的象征】。

“按照部落議會通過的那個決議,由印第安事務所負責康涅斯圖的治安。”利普霍恩的解釋就此結束。

“可是印第安事務所沒做到呀。”女議員說。

一個早上就這麽過去了,女議員終於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滿臉雀斑的瘦小白人,他說自己是一家給納瓦霍牧區提供牲畜的公司的老板,他要求警方出具一張證明,保證他的馬、牛、幼畜等在夜裏能得到充分的保護。這會使利普霍恩陷入一大堆錯綜復雜的事務中,需要處理各種行政決議、備忘錄和牧區要求的文件等——這是窗巖警察人人避之不及的麻煩事。他還要對付那些強壯的白人牛仔、印第安牛仔、團夥、醉鬼、小偷、騙子,得克薩斯人、記者、攝影師,還有普通的遊客。還沒等他處理完這些洪峰般湧來要求警察過問的事務,電話又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