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3/4頁)

格裏輕輕地咳嗽了一聲,說:“芭布覺得這其中也許牽涉了金錢問題。”他本想表現得不動聲色,結果一開口卻顯得很不好意思。

“對,我當然會這麽想,”她厲聲說,“格裏,為什麽你就是不信?盧克從來都是花錢如流水,但凡他有一個子兒,那就恨不得花出兩個去。”

真的嗎?福克不禁有些納悶兒。他從來不知道盧克是在金錢上大手大腳的人。

芭布轉回來面朝他:“聽我說,十年前我以為我們把農場賣給盧克是正確的決定。但是在過去的兩周裏,我一直在想,我們甩給他的擔子是不是太重了。地裏旱得不成樣子,人人都如此絕望,誰說得準到底是怎麽回事兒?他很可能跟別人借了錢,或者有還不上的不良債務。出事那天,說不定就是債主找上門了。”

陽台上陷入了一片漫長的寂靜。福克抓起自己的那杯威士忌,適當地喝了一口。酒已經溫了。

“芭布,”最後他說道,“我理解你的想法,但是負責案件的警官肯定會把所有可能性都考慮在內的。”

“鬼才信!”芭布憤憤地說,“他們根本就不想管。這夥人從克萊德開車過來,只瞧了一眼就說:‘好嘛,又一個鄉巴佬發瘋了。’然後就完了,才開了個頭就完了。我能看出來他們在想什麽——這地方不是綿羊就是牧場,住在這裏的人本來就腦子不正常。這些想法都寫在他們臉上呢!”

“他們從克萊德派了一隊警察過來?”福克有點兒驚訝。克萊德是距離這裏最近的大城鎮,擁有全副武裝的正規警局,“辦案的不是本地警察嗎?他叫什麽來著?”

“拉科警長。不是他,他才來了一周左右。當時警方是派別人來查的案。”

“那你們把疑慮告訴這個叫拉科的夥計了嗎?”

她用輕蔑的表情回答了他的問題。

“我們正在告訴你。”她說。

格裏將自己的玻璃杯“砰”的一聲擱在了桌上,福克和芭布都嚇了一大跳。

“好了,我覺得該說的都已經說了。”他說,“今天也夠累人的,咱們還是讓亞倫靜一靜,看看他覺得怎麽做更合理。來吧,小夥子,我送你出去。”

芭布張了張嘴,似乎想表示抗議,但格裏看了她一眼之後,她還是把嘴閉上了。她把夏洛特放在一張空椅子上,給了福克一個潮乎乎的擁抱。

“好好想想,拜托了。”她的呼吸在他耳邊顯得滾燙,他能聞到其中摻雜的酒精味兒。然後,芭布坐回椅子上,又把夏洛特抱了起來。她急切地搖著孩子,最後夏洛特終於睜開了眼睛,不滿地哭鬧起來。芭布的臉上頭一次露出了久違的微笑,她安撫地摸著夏洛特的頭發,溫柔地拍著夏洛特的背。當福克跟隨格裏穿過走廊時,他能聽到芭布哼起了跑調的小曲。

格裏一路將福克送到了車旁。

“芭布是病急亂投醫,”格裏說,“她自己想象出一個債主,滿腦子都覺得他才是罪魁禍首。這都是胡說八道。在金錢的事兒上,盧克不是傻子。沒錯,大家過得都很艱辛,他也一樣。他雖然會冒險,但還是足夠理智的。他從來都不會摻和到債務這種事兒中去。況且,農場的賬目都是凱倫在管,如果有問題,她肯定會說的,會告訴我們的。”

“那你怎麽想?”

“我想……我想他是壓力太大了。雖然這麽說令我痛不欲生,但是我覺得事情的真相就是這樣,並無隱情。我只是想知道,這其中有沒有我的責任。”

福克靠在自己的車上,耳中嗡嗡作響,頭痛欲裂。

“你什麽時候知道的?”福克說。

“盧克幫你作不在場證明時撒謊的事嗎?我一直都知道。所以差不多是二十多年之前吧?出事那天,我看到盧克獨自一人騎著自行車。他出現的地方跟你們倆後來說的地方可差遠了。所以我知道,你們當時沒有在一起。”說到這兒,他頓了頓,“我從來沒有告訴任何人。”

“我沒有殺艾莉·迪肯。”

漆黑的夜幕中,突然響起了刺耳的蟬鳴。

格裏點了點頭,垂首看著自己的雙腳:“亞倫,如果我對你有過一秒的懷疑,我都不會保持沉默的。你想,我為什麽要說?說出來,你的人生就毀了。殺人的嫌疑會跟你一輩子,他們還會讓你當警察嗎?而盧克呢,他也會因為作假證而被嚴懲。這一切有什麽意義?那個女孩兒又不會起死回生。況且,她其實就是自殺,我知道有不少人都對此心知肚明。你們兩個孩子跟她的死毫無瓜葛。”格裏用靴尖敲擊著地面,“至少我以前是這麽想的。”

“現在呢?”

“現在?天哪,我不知道該信什麽了。我一直以為盧克說謊是為了保護你。可如今我的兒媳和孫子都被殺害了,我自己的兒子也死了,獵槍上還全都是他的指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