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2/7頁)

一看到我們,她立刻表現出一貫的熱情。

“嗨,懶蟲們,我已經起床好幾個小時了。”

那當然是她自己的事。醫生都要很早就吃早餐,他盡職的姐姐則要為他準備茶或咖啡。然而,這不是打擾睡意正濃的鄰居的理由,而且早上九點半並不是拜訪別人的合適時間。

梅根迅速溜回屋子,進了餐廳。我估計剛才艾米·格裏菲斯打斷了她的早餐。

“我說過我不進去。”艾米·格裏菲斯說。

我不明白,為什麽會有人覺得強迫主人在門口聊天要比進屋談話好一些。

“我只是想問問巴頓小姐,有沒有多余的蔬菜放到我們在主路上設立的紅十字會施舍攤上。如果有的話,我就讓歐文開車來取走。”

“看來你一早就出門了啊。”我說。

“早起的鳥兒有蟲吃。”艾米說,“這個時間比較容易找到你想找的人。接下來我要去找派伊先生,中午去布蘭登家。差不多就是這條路線。”

“你精力真充沛,我聽著都覺得累。”我說。恰在此時,電話鈴響了,我回到客廳去接,剩下喬安娜含含糊糊地與她談論大黃和法國豆,暴露出自己對菜園的無知。

“哪位?”我沖著聽筒問。

電話那頭先傳來一聲困惑的深呼吸聲,接著是一個女性的聲音,語氣中透著懷疑,感嘆了一聲: “哦!”

“哪位?”我又用鼓勵的口氣問。

“哦,”那聲音又說,然後含含糊糊地問,“是不是——我是說——是不是小弗茲啊?”

“是小弗茲。”

“哦!”這次顯然是準備說話的口氣。對方又小心翼翼地問: “我可以跟帕特裏奇小姐說一句話嗎?”

“當然可以,”我說,“我該告訴她是誰打來的呢?”

“哦,告訴她是安格妮斯,可以嗎?安格妮斯·華戴爾。”

“安格妮斯·華戴爾?”

“是的。”

我忍住想說“你是唐老鴨嗎” [1] 的沖動,放下聽筒,沖正在樓上忙著的帕特裏奇喊叫。頭頂傳來一陣叮叮咚咚的聲音。

“帕特裏奇,帕特裏奇。”

帕特裏奇出現在樓梯口,手上抓著一只長拖把,一成不變的尊敬表情後面,難掩“又怎麽了”的不耐。

“有事嗎,先生? ”

“安格妮斯·華戴爾打電話找你。”

“什麽?”

我提高聲音說: “安格妮斯·華戴爾。”

剛才我已在腦海裏思考了一下這個名字的拼法,這時我說了出來。

帕特裏奇說: “安格妮斯·華戴爾——她會有什麽事?”

帕特裏奇顯然已失去平常的鎮定。她把拖把放在一邊,快步走下樓梯,印花連衣裙隨身子扭成一團,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我小心地走進餐廳,看到梅根正低頭大吃培根和腰子。梅根不像艾米·格裏菲斯,臉上沒有裝出“愉快的早上”的表情。事實上,我向她道早安時她只是粗魯地回了一句,又繼續默默吃她的早餐。

我打開早報,讀了不一會兒,喬安娜就走了進來,看起來似乎有些崩潰。

“呼!”她說,“累死了!我想我一定表現得很笨,連什麽季節種什麽蔬菜都不知道。難道這時候沒有紅花菜豆嗎?”

“秋天才有。”梅根說。

“哦,可是倫敦一年四季都有啊。”喬安娜辯駁道。

“那是罐頭,可愛的傻瓜,”我說,“冷藏起來,用船從很偏僻的地方運來的。”

“就像象牙、猿猴和孔雀一樣?”喬安娜問。

“一點兒沒錯。”

“我寧可要孔雀。”喬安娜若有所思地說。

“我倒想養只猴子當寵物。”梅根說。

喬安娜一邊剝橘子,一邊沉思道: “我很想知道像艾米·格裏菲斯那樣的人是怎麽想的。她健康又有活力,完全在享受生活。你認為她也有疲憊、失望或憂傷的時候嗎?”

我說我相信艾米·格裏菲斯從未感到憂傷,然後就跟著梅根穿過落地窗,走向走廊。

我正站著裝煙絲時,聽到帕特裏奇走進餐廳,接著傳來她嚴肅的聲音。“我可以跟你談一會兒嗎,小姐?”

“老天,”我心想,“帕特裏奇可別說什麽,不然艾米麗·巴頓一定會很生我們的氣。”

帕特裏奇繼續道: “小姐,我必須道歉,竟然有人打電話找我。打電話來的年輕人應該懂點事才對。我自己從來不用電話,也不準朋友打電話找我,可今天居然發生了這種事,又是伯頓先生接的電話,還來叫我。真的很抱歉。”

“幹嗎道歉?沒關系的,帕特裏奇,”喬安娜安慰道,“要是你的朋友有事找你,為什麽不能打電話給你呢?”

雖然我看不見,卻可以感覺到,帕特裏奇的表情變得更陰沉了。她冷冷地答道: “這個屋子裏從來沒發生過這種事,艾米麗小姐絕對不允許。我已經為此事道過歉了,不過那個打電話來的女孩,安格妮斯·華戴爾,她心裏正煩,而且太年輕,不懂大戶人家的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