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3/5頁)

我們穿過村莊,即將開始爬坡時我好奇地看向幾個走在高街上的人影。那些意志堅強的鄉下婦女中,是否有人懷揣著強烈的惡意,平靜的表情下是否藏著惡毒的預謀,正計劃著,甚至已經開始發泄一腔怒意?

但這時我還並未把這件事看得太嚴重。

2

兩天後,我們到辛明頓家打橋牌。

那天是周六中午——辛明頓太太總在星期六組織橋牌聚會,因為這天不上班。

當天支了兩桌。參加的人有辛明頓太太,我們倆,格裏菲斯小姐、派伊先生、巴頓小姐和阿普爾頓上校——他住在康比瑞,離這裏七英裏遠。他是個典型的頑固保守分子,六十歲上下,自稱牌風“大膽”(通常得分能比對手高出一大截),且對喬安娜深深著迷,整個下午他的眼睛都黏在她身上。

我必須承認,我妹妹算很長一段時間以來,出現在林姆斯托克的最吸引人的女人了。

我們到的時候,艾爾西·霍蘭德,孩子們的女家庭教師,正在一張華麗的寫字台裏找另一張記分板。她拿著記分板輕盈地滑過,宛若天仙,那樣子仍和我初次見她時一樣,只不過第二次見,咒語便已失效。真是糟蹋了完美的身材和臉蛋——為此我大為惱火。此時我首度清楚地注意到她的缺點,大如墓碑的板牙,以及一笑就會露出牙齦。而且很不幸,她還像小孩一樣喋喋不休。

“是這些嗎,辛明頓太太?我真是笨,總是記不住把它們放哪兒了。我想這是我的錯。上次我原本把它們拿在手上,結果布萊恩叫我,說他的發動機卡住了,於是我跑過去忙了一通,然後就隨手把東西扔到什麽鬼地方去了。似乎並不是您要找的那些,我發現它們邊緣處有些發黃。我要不要讓安格妮斯五點再上茶?我一會兒就帶孩子們去礦場玩,你們安靜地玩牌。”

真是個漂亮、善良又聰明的姑娘。我與喬安娜四目相接,她在笑,我則冷冷地看著她。喬安娜總能看穿我在想什麽,該死。

我們終於開始玩牌了。

我很快就摸清了林姆斯托克每個人的橋牌水平。辛明頓太太水平極高,並且熱衷於此活動。和許多一看就沒什麽文化的女人一樣,她那精明是與生俱來的。她丈夫同樣牌技高明,且發揮穩定,就是有點過於謹慎。派伊先生則可稱為“打得聰明”,他的叫牌能力堪稱出神入化。由於這場聚會是為我和喬安娜舉辦的,因此我倆與辛明頓太太、派伊先生一桌。在另一桌上的辛明頓先生主要負 責平息風波,發揮聰明才智調和其他三位牌友之間的矛盾。正如我剛才所說,阿普爾頓上校牌風大膽,巴頓小姐則是我所見過的打得最爛的橋牌手,而且總是自我沉醉。她還算會跟牌,卻完全不會判斷自己手中牌的強弱,永遠不知道比分,總是出錯牌,而且不會數主牌,甚至會忘記什麽是主牌。艾米·格裏菲斯的牌技可用她自己的話概括,“我喜歡打牌,別廢話,別跟我說什麽亂七八糟的規則。我說什麽就是什麽,不許查我打出的牌!反正只是遊戲而已!”由此可見,他們的主人可不輕松。

盡管如此,牌局還是進行得不錯。除了阿普爾頓上校因為不時看著隔桌的喬安娜而忘記出牌。

茶放在客廳的大餐桌上。我們快結束時,兩個冒著熱氣、激動不已的小男孩沖了進來。辛明頓太太帶 著母親所特有的驕傲,神采奕奕地為大家介紹。旁邊的父親同樣一臉驕傲。

接著,我們開始喝茶,快喝完時我的碟子上出現了一塊陰影。我轉過頭,看到梅根站在落地窗前。

“哦,這是梅根。”剛才那位母親說。

她的聲音中帶著明顯的驚訝之情,就像她已經忘記了梅根的存在。

“親愛的,恐怕我們忘記給你準備茶點了。”辛明頓太太說,“小夥子們和霍蘭德小姐帶著茶出去了,所以這兒沒有孩子用的茶點了。我以為你和他們在一起。”

梅根點點頭。

“沒關系,我去廚房看看好了。”

她沒精打采地走出房間。身上的衣服和往常一樣臟兮兮的,兩個腳後跟都露了出來。

辛明頓太太抱歉地笑了笑,說道: “我可憐的梅根,正處於尷尬的年紀。你們知道的,剛離開學校,但還沒有完全長大成人的姑娘都這樣,總是羞答答、笨手笨腳的。”

我看到喬安娜那好看的腦袋突然向後扭了一下,我很清楚,這表示她生氣了。

“不過梅根已經二十歲了,對嗎?”喬安娜說。

“哦,是的,是的。她二十歲了。但就這個年齡來說,她顯然不夠成熟。簡直還是個孩子。我覺得這樣很好,女孩子不要成熟太快。”她又笑了起來,“我想,所有的母親都希望自己的子女永遠是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