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瑞斯發現他還在那兒坐著。

“嘿,波洛,怎麽辦?再過五分鐘彭寧頓就來了,你來處理這件事吧。”

波洛迅速站起身。“先讓範索普這個年輕人過來。”

“範索普?”瑞斯一臉驚訝。

“是的,帶他去我的房間。”

瑞斯點點頭,走了。波洛則走回自己的房間。沒過多久,瑞斯和範索普就到了。

波洛指著椅子示意他們坐下來,並拿出了香煙招呼他們。

“那麽,範索普先生,”他說,“說說我們的事吧。我注意到你的領帶和我朋友黑斯廷斯的一模一樣。”

吉姆·範索普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領帶,有些困惑。

“這是O.E.的校友領帶 [1] 。”他回答道。

“沒錯。你應該知道,雖然我是一個外國人,但我還算了解英國人的一些觀點。比如,我知道‘能做的事’和‘不能做的事’。”

吉姆·範索普咧嘴笑了。“先生,現在我們一般不這麽說了。”

“也許吧,不過習慣還是延續下來了。校友領帶仍然是校友領帶,而且,有些特定的事情(就我的經驗來說),是系這種領帶的人不會去做的。範索普先生,其中一件事就是,你不認識的人在進行私人談話的時候,如果人家沒有要求你,那你就不應該幹涉進來。”

範索普愣住了。

波洛繼續說道: “但是前不久的一天,範索普先生,你就這麽做了。幾個人在觀景艙內安靜地處理一些私人事務,而你慢慢走近,顯然是想偷聽他們在說些什麽。而且沒過多久你就轉身祝賀一位女士——琳內特·多伊爾夫人——說她的辦事方式很穩健。”

吉姆·範索普的臉紅了。波洛一刻不停地跟著說道: “範索普先生,這根本不是一個跟我朋友黑斯廷斯系同樣領帶的人能做出來的事!黑斯廷斯非常謹慎,死也不會這麽做的。因此,把你的這一行為跟下面的事實聯系起來,就是: 你很年輕,但可以支付一次昂貴的旅行費用; 你是一家鄉村律師事務所的職員,因此也不可能特別富有; 你身上也沒有跡象表明生了大病需要去國外度假療養。於是我就問自己——現在也問你——你登上這條船的原因是什麽?”

吉姆·範索普猛地把頭往後一靠。“我拒絕向你透露任何信息,波洛先生,我覺得你肯定是瘋了。”

“我沒瘋,我非常非常清醒。你的事務所在哪兒?在北安普頓,離沃德莊園不遠。你想偷聽的是什麽談話?是關於法律文件的談話。你發表評論——顯然,你說話時非常尷尬和不自在——目的是什麽呢?目的就是阻止多伊爾夫人在沒有讀文件的情況下簽字。”他停了停,“在這條船上發生了一起兇殺案,緊接著又發生了兩起。如果我進一步告訴你,打死奧特本夫人的槍是安德魯·彭寧頓先生的,也許你就能明白,你有責任向我們提供你知道的情況。”

吉姆·範索普沉默了片刻,終於,他開口了。“你處理問題的方式非常奇怪,波洛先生,但我很欣賞你提出的那幾點。不過,我提供不了什麽確切的信息。”

“你是說,這只不過是個有疑點的案子而已。”

“是的。”

“所以你認為說出來是不公平的?從法律上來看,你有可能是對的。不過這裏不是法庭,瑞斯上校和我正在盡力追查兇手。任何對我們有幫助的信息都很有價值。”

吉姆·範索普又陷入了沉思。然後他說: “那好吧,你想知道什麽?”

“你為什麽要來這兒旅行?”

“我叔叔卡邁克爾先生是多伊爾夫人的英國律師。是他派我來的。他經手了很多夫人的事務,因此,他會經常跟安德魯·彭寧頓先生通信。彭寧頓是多伊爾夫人的美國托管人。有幾件小事(我不能逐一都列出來)讓我叔叔懷疑,並非一切正常。”

“簡單說,”瑞斯說,“你叔叔懷疑彭寧頓是個騙子?”

吉姆·範索普點點頭,微微一笑。

“你說得比我更加直接,不過基本上是正確的。彭寧頓編造了各種各樣的借口,還有在基金的處理上,他所提出的某些表面上說得通的解釋,都讓我叔叔起了疑心。

“然而這只是他的一些初步懷疑,而且裏奇衛小姐出人意料地突然結婚了,還去了埃及度蜜月。她結婚的消息讓我叔叔松了一大口氣,因為他知道,她回到英國之後,我們就會正式處理遺產並且移交給她了。

“可是,她在開羅寫給我叔叔的一封信裏,偶然提起了跟安德魯·彭寧頓不期而遇的事。這加重了我叔叔的懷疑。他肯定彭寧頓目前也許走投無路了,想從她那兒獲得簽字,用來掩蓋他侵吞財產的行為。因為我叔叔無法向多伊爾夫人提出確鑿的證據,所以非常為難。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派我坐飛機直接來這兒,弄清楚情況。我必須時刻保持警惕,如有需要便當機立斷——我向你保證,這是一個非常不愉快的任務。實際上,你剛才說的我偷聽的那次談話,我被迫表現得像個粗人!這很令人窘迫,但總的來說,我對結果還是挺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