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第2/4頁)

所有人都順從地走開了,波洛也跟著走了。科妮麗亞一本正經地對他說: “只要我還活著,就永遠不會忘記這次旅行。三條人命……簡直就像做了一場噩夢。”

聽到這話,弗格森挑釁般地說: “這是因為你太文明了。你應該像東方人那樣看待死亡: 只是一件小事——不值得大驚小怪。”

“你說得都對,”科妮麗亞說,“但他們沒有受過教育,太可憐了。”

“對,沒受過教育,可這反倒是好事。教育讓白種人失去了活力。看看美國——沉醉於文化的狂歡之中,真讓人惡心。”

“我覺得你是在亂說,”科妮麗亞的臉紅了,“我每年冬天都會去聽希臘藝術和文藝復興的課程,還聽過幾次關於歷史上著名女性的講座。”

弗格森先生痛苦地咕噥道: “希臘藝術!文藝復興!歷史上的著名女性!聽你這麽說我真是惡心。重要的是將來,女人,而不是過去。船上死了三個女人,可這有什麽大不了的?她們沒損失!琳內特·多伊爾和她的錢!那個法國女仆——一 條家養寄生蟲。奧特本夫人——毫無用處的蠢女人。你以為誰會在乎她們的死活?我就不在乎。我認為這是一件大好事!”

“那你就錯了!”科妮麗亞沖他發火了,“聽你說來說去的,好像除了你以外,其他人都不重要。我不喜歡奧特本夫人,可她女兒很愛她,對於母親的死,她難過得要命。我不怎麽了解那個法國女仆,但是我覺得在世界上某個地方,肯定也有人喜歡她。至於琳內特·多伊爾——哦,撇開別的不說,她本身就很可愛。她太美了,一走進房間就會讓人心頭為之一震。我自己不漂亮,所以就更加向往美。她——作為一個女人——就可以跟任何一件希臘藝術品相媲美。而且,任何美好東西的逝去,都是全世界的損失。就是這樣!”

弗格森先生向後退了一步。他使勁揪著自己的頭發,拼命地拉著。

“我放棄了,”他說,“你太讓人難以置信了,完全沒有女人天生的那種嫉妒心。”他轉向波洛,說,“你知不知道,先生,其實科妮麗亞的父親是被琳內特·裏奇衛的父親給弄破產的?可是看到女繼承人穿金戴銀地來旅行,這女孩會恨得咬牙嗎?不,她只是像一只溫順的小羊那樣咩咩地叫著說: ‘她好美啊!’我認為她甚至從來沒生過她的氣。”

科妮麗亞的臉紅了。“我生過氣——只是一會兒。你要知道,我父親很可能是因為挫折而死去的,因為他沒能做好自己的事業。”

“只是一會兒!我的天啊!”

科妮麗亞忽然轉過身盯著他。

“好,你剛剛不是說重要的是將來,而非過去嗎?這一切難道不都過去了嗎?現在已經都結束了。”

“你難住我了,”弗格森說,“科妮麗亞·羅布森,我從未見過像你這麽好的女人。你願意嫁給我嗎?”

“別鬧了。”

“我是真的在向你求婚——盡管當著老偵探的面。波洛先生,你就是見證人。我是經過了深思熟慮才向這位女士求婚的——這違背了我所有的原則,因為我不同意兩性之間在法律上訂立正式的婚約,但是我覺得她肯定不會接受其他形式的,所以只能是結婚。說吧,科妮麗亞,說你同意。”

“我覺得你太荒謬了。”科妮麗亞說。

“你為什麽不願意嫁給我?”

“你不嚴肅。”科妮麗亞說道。

“你是說我的求婚,還是我本人不嚴肅?”

“兩方面都有,不過我說的是你的為人。你嘲笑所有嚴肅的事情——教育和文明,還有……還有死亡。你不可靠。”

她忽然不再說話,臉又紅了,趕緊回到自己房間裏去了。

弗格森瞪著她的背影。“該死的女孩!我覺得她是說真的。她想要一個可靠的男人。可靠——見鬼了!”

他頓了頓,又好奇地問: “你怎麽了,波洛先生?你好像陷入了沉思。”

波洛回過神來。

“我喜歡沉思,就是這樣,喜歡沉思。”

“思考死亡。《死亡是個循環小數》,波洛著。這是他著名的專題論文之一。”

“弗格森先生,”波洛說,“你是個很無禮的年輕人。”

“你一定要原諒我,我喜歡攻擊既定的制度。”

“那麽我是既定的制度嗎?”

“沒錯。你覺得那個女孩如何?”

“羅布森小姐?”

“是的。”

“我認為她很有個性。”

“你說得對,她很有思想。她表面上溫順懦弱,實則不然。她很有勇氣,她——哦,我一定要娶這個女孩。我去跟那個老太太處一處,這個主意不錯。就算她根本不同意,但也可能會對科妮麗亞有點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