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3/4頁)

阿勒頓夫人興致勃勃地說: “你寧願不要金字塔,不要帕特農神廟,不要壯麗的陵墓和廟宇,只要人們三餐溫飽,並且壽終正寢,就滿足了。”

年輕人對著阿勒頓夫人怒目而視。

“我認為人比石頭重要。”

“可他們沒那麽長久。”赫爾克裏·波洛說。

“我寧願看到一個豐衣足食的工人,也不願意欣賞任何所謂的藝術品。最重要的是未來,而非過去。”

理查蒂先生聽了這番話,立刻發表了一通慷慨激昂但難以聽懂的演說。年輕人則用自己對資本主義的看法來反駁他,說得極為尖刻。

他們抵達旅館的碼頭時,這場激烈的辯論才宣布結束。

阿勒頓夫人興高采烈地嘟囔道: “好啦,好啦。”然後上了岸。年輕人惡狠狠地掃了一眼她的背影。

在旅館的大廳,波洛遇到了傑奎琳·德·貝爾福特。她穿著騎馬裝,沖波洛冷淡地點點頭。“我打算去騎驢子,你覺得原始村落有意思嗎,波洛先生?”

“今天是你的遊覽日對嗎,小姐?好啊,那裏真是風景如畫——但是別在紀念品上花太多錢。”

“那些東西都是從歐洲運來的吧?不,我沒那麽容易被騙。”她微微一點頭,走進外面燦爛的陽光中。

波洛收拾好了行李。這輕而易舉,因為他的東西一向都井然有序。然後他提前去餐廳吃了午飯。

吃過飯後,旅館的巴士把去第二大瀑布的遊客送到火車站。從那裏他們再乘坐每天從開羅開往謝拉爾的快車,十分鐘就能到。

阿勒頓母子二人、波洛、穿臟法蘭絨褲子的年輕人,加上意大利人,他們坐的就是這一班車。奧特本夫人和她女兒先去參觀水壩和菲萊島,然後在謝拉爾上船。

從埃及和盧克索開過來的火車晚了大約二十分鐘。最後,火車總算進站了,嘈雜混亂的場景再度上演。當地的搬運工有的把行李從火車上往下搬,有的把行李箱往火車上運,大家相互沖撞不停。

最終,波洛氣喘籲籲地到了車廂的一個小間,發現自己的行李跟阿勒頓家的,還有其他不知是誰的放在了一起,蒂姆和他母親則在另外一個堆滿行李的房間裏。

波洛看到自己的座位被一個老太太給占了。她滿臉皺紋,拄著一根堅硬的白色拐杖,戴著很多鉆石首飾,一副蔑視全人類的表情。

她挑剔地瞥了波洛一眼,接著捧起一本美國雜志遮住了臉。她對面坐著一個年輕女人,不到三十歲,高個子,有些笨拙,頭發蓬松,褐色的眼睛就像小狗一樣奉承地看著別人。老太太會時不時地擡起頭沖她下達命令。“科妮麗亞,收起毛毯來。”“到站時,看好我的梳妝盒,別讓別人碰。”“別忘了我的裁紙刀。”

火車的行車時間很短,十分鐘後他們就來到了輪船碼頭,稍作停頓,卡納克號正在那兒等著他們。奧特本家已經上了船。卡納克號比紙莎草號和蓮花號要小,因為船身大了就無法通過阿斯旺水壩的閘門。遊客上船之後被領到各自的房間去。由於輪船人員不滿,大部分遊客都被安排在頂層的甲板。甲板的前半部分是觀景艙,四面都是玻璃,遊客可以坐在那兒觀賞河面風景。下面一層甲板有一間吸煙室和一個小小的客廳,再往下一層就是餐廳。

見自己的行李放進小艙之後,波洛又來到甲板上觀看輪船起航的情景。羅莎莉·奧特本靠在船舷的欄杆上,波洛走到她身邊。

“現在我們要去努比亞了,你開心了吧,小姐?”

女孩深深地吸了口氣。

“是的,我覺得終於能擺脫一切了。”她指著他們面前的荒涼景色,巨大的巖石從岸邊隱沒進水裏,那些建造堤壩之後被廢棄的小屋子隨處可見。整個景色都相當淒涼,好像有種不祥之兆。

“遠離人群。”羅莎莉·奧特本說。

“我們這群人不在內吧,小姐?”

她聳了聳肩,說道: “這個國家裏有些東西讓我感覺……邪惡。它們把內心翻滾的事物都表面化了。每件事都如此不公……不公平。”

“我表示懷疑。你不能用表象來判斷。”

羅莎莉喃喃地說: “看看——看看別人的母親,再看看我的母親。心中沒有上帝,只有性,莎樂美·奧特本就是性的先知。”她頓了頓,“我不應該這麽說。”

波洛雙手做了個手勢。

“對我,你有什麽不能說的呢?我聽過很多事。如果像你所說的,你的內心正在翻騰——就像做果醬——那麽,讓那些渣滓浮到表面上來,然後用湯匙撇走,就是這樣。”他做了個把東西扔進尼羅河的手勢,“瞧,都消失了。”

“你真是一個不尋常的人!”羅莎莉說,陰沉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忽然,她緊張地大喊: “啊,多伊爾夫人和她丈夫來了!我不知道他們也來這兒旅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