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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原因難道僅僅在於對方是賴子的丈夫嗎?比起結城之流,自己更有權利愛賴子,結城只是在一點一點吞噬賴子的生命,僅僅因為人世間公認的夫婦關系,自己就無端地害怕見到結城,這理由對小野木是根本說不通的。

那麽,從法律觀點來看會是怎樣的呢?小野木根據以往調查的案件,每每感到,法律解釋總是與現實相脫節。不過,法律永遠是建立在常識基礎之上的。大約把常識規定於某種強權之下,便是法律吧。可是,常識更屬於帶有公約數性質的、普遍性的東西。

然而,普遍性的東西往往不適用於各自有別的具體場合。服從普遍性的東西,反而是不自然的。小野木曾多次痛切地感到,用最帶常識性質的法律去決定對現實的解釋,這是多麽的不公平。

賴子的情況便是如此。賴子很早就想離開結城,結城則一直不予同意。這一對夫妻遂乖離為互不相幹的獨立存在。

小野木認為,賴子的感情與自己結合得最緊。可是照現在的形式來看,小野木對賴子的感情卻得不到承認,社會也會進行譴責,二戰前甚至還有過為此而制定的法律。

結城庸雄如果是個普通人,這還可以說得過去,但他是小野木最厭惡的那號人物。無論從哪方面看,結城庸雄都是心靈醜惡、人格卑劣的。

就是這麽一個結城,自己竟不得不懼怕到如此程度。對於造成這種局面的原因,小野木自己都感到氣憤。

小野木在路上走著。公園裏的路曲曲彎彎,照明燈光映在漫步的人們身上。由於是這種場所,年輕的男女很多。所有的人都高高興興地說著話,與小野木擦身而過。

好像有誰朝自己喊了一聲。盡管他已經聽到了,但還是繼續朝前走去。這時,又傳來了一聲:“小野木檢察官先生。”

這次聽清楚了,而且喊聲與後面跟隨而至的皮鞋聲同時傳來。他回過頭去,原來是某報社專門負責采訪地檢的新聞記者,小野木對他的面孔很熟。

“您實在太辛苦啦,小野木檢察官先生。”

記者是位稍顯發胖的矮個子,平時就很會交際。

“啊,是你呀!”小野木淡漠地說。

這位記者並排走在小野木身旁。他不是自然而然來到跟前的,而是明顯故意采取的行動。記者一邊走,一邊吸起香煙。

“檢察官先生,案件到高潮了吧?”他提問的語氣是漫不經心的。

“怎麽說好呢,我不大清楚呀。你還是到更上一級去問吧。”小野木回答說。

“不過,搜查已經取得相當的進展了吧?怎麽樣,會搞到R省的田澤局長頭上嗎?”

“哎呀,這我可不知道。”兩個人閑聊似的走著。

“可是,某方面正吵吵嚷嚷地說,傳喚局長是勢在必行啦!”

“是嗎?我可什麽也不知道。”

“然而,在目前階段,當然會到這一步的吧。我認為,檢察廳如果不深入搞到這一步,首先在國民裏就通不過,因為大家都在注視著這個案件。”

新聞記者仍在步步緊逼,小野木卻不作回答。

“貪汙案件往往調查到中途就偃旗息鼓,這已經是司空見慣的事了。鑒於這種情況,希望這一次可要堅持到底呀,這是國民的呼聲。小野木先生,沒問題吧?”

小野木對記者的這番話也沒有回答。他眼前浮現出輪香子的形象,就是這位記者所提到的田澤局長的女兒。

一片仿佛在閃光的初夏的麥田。田裏有一位少女亭亭玉立——每當想到輪香子,小野木腦海裏總是浮現出這個場面。

翠綠的麥田,湛藍的湖面,潔白的花梨樹花,鹽尻山口一帶緩慢起伏的山巒……站在這如畫風景中的少女,在小野木的眼裏,宛如倩影生輝,光彩照人;又似碧玉無瑕,純潔天真。

即使後來又見到過輪香子,當時的印象也沒有褪色。她即將由少女期過渡到成年期,正保留著如此程度的天真無邪。良好的家庭教養,從她那落落大方的舉止上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來。

小野木不願使這樣一位少女陷入悲傷的境地。每當想到田澤局長的問題,這件事都最使他感到苦惱。這次案件,時時都在小野木周圍投下陰影。

走在身旁的新聞記者不知什麽時候不見了。那位新聞記者離開小野木以後,在公園裏朝相反的方向走去,叫住了一輛出租車。

他要去的地點很近,在銀座的一家吃茶店前下了車,新聞記者用肩膀推開店門。

他站在入口朝店內眺望了一會兒,便立即登上二樓。

“讓你久等啦。”

新聞記者走近正在那裏等候的邊見。

“辛苦啦。”邊見滿面笑容迎接自己的朋友,接著連忙問道,“見到了嗎?”

“我是盯在他回家的路上的。總算成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