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風(第5/22頁)

當我端著酒走進房間時,她手中卻握著一把槍。那是一把小號的自動手槍,槍柄是珍珠母貝的。我一進來,槍口就向上一躥,猛地指向我——她的眼中充滿恐懼。

我站住了,兩手各端著一杯酒,開口道:“也許這股熱風讓你也發了瘋。我是一名私家偵探。我可以證明給你看,如果你允許的話。”

她微微點了點頭,臉色發白。我慢慢地走了過去,在她身邊放下一只酒杯,又退回去,放下我自己那杯,掏出一張沒有折角的名片來。她坐了下來,左手撫平藍裙的左膝部,握著槍的右手架在右膝上。我挨著她的酒杯擺下名片,回到我那杯酒邊上坐下。

“不要讓別人靠你那麽近,”我說道。“如果你是認真的話。還有,你的保險忘開了。”

她的目光刷地一下垂了下去,身子打了個哆嗦,那把槍收回了包裏。她一口氣喝下了半杯酒,砰的一聲放下酒杯,拿起那張名片。

“我一般不請別人喝那麽多酒,”我說。“請不起。”

她的嘴噘了起來。“我猜你是要錢吧。”

“唔?”

她沒有說話。那只手又靠近提包了。

“別忘了開保險,”我說。她的手停住了。我繼續說道:“這個叫做沃爾多的夥計個頭挺高,像是有一米八的樣子,纖瘦、黝黑,棕色的眼睛,眼珠子很亮。鼻子窄,嘴唇薄。一身深色的套裝,露出一塊白手帕,急著要找你。有印象嗎?”

她又端起了酒杯。“原來那就是沃爾多了,”她說道。“好吧,他怎麽啦?”她的嗓音裏現在似乎透著一點微醺了。

“嗯,出了點蹊蹺事。街對面有一家雞尾酒吧……對了,你整晚都上哪兒去了?”

“坐在我自己的車裏,”她冷冷地說。“大部分時間裏。”

“你沒看到對街那頭亂成一團嗎?”

她的眼神很想說“不”,但沒能成功。她的嘴巴說道:“我知道那裏出了點亂子。我看到了警察還有紅色的探照燈。我猜是有人受傷了。”

“確實是有人受傷了。而這個沃爾多在此之前正在找你。就在那家雞尾酒吧裏。他描述了你的相貌和衣著。”

她的雙眼此刻僵得就像一對鉚釘,神情也不比鉚釘更豐富。她的嘴唇開始顫抖,顫抖得一發不可收拾。

“當時我就在場,”我說,“在跟那個開酒吧的小夥子說話。酒吧裏沒有別人,只有一個坐在高腳凳上的醉漢,再就是那個小夥子和我本人。醉漢對周圍的一切都視而不見。就在這時,沃爾多走了進來,開口打聽你的下落,我們說沒見過你,他就準備離開了。”

我抿了一口酒。我和所有人一樣都喜歡營造戲劇效果。她的眼神像是要把我吃了。

“他正準備離開。就在這時,那個剛才對一切都視而不見的醉漢突然管他叫沃爾多,接著就掏出一把槍來。他朝他開了兩槍——”我打了兩下響指——“就像這樣。他死了。”

我被她騙了。她沖著我哈哈大笑起來。“這麽說,是我丈夫雇你來監視我的,”她說。“我早該知道這整個兒就是一場戲。你和你的沃爾多。”

我目瞪口呆地望著她。

“我從沒想到他會吃醋,”她惡聲惡氣地說。“至少不該吃我們家前任汽車夫的醋。斯坦嘛,當然會讓他有點酸溜溜的——這很自然。但約瑟夫·喬特——”

我在半空中打了個手勢。“女士,咱倆當中必有一個完全搞錯了狀況,”我嘟囔道。“我不認識什麽斯坦或是約瑟夫·喬特。所以,幫我一把吧。我甚至都不知道你有私家汽車夫。這附近的人可不怎麽愛找私家汽車夫。至於丈夫嘛——是的,我們偶爾會找上一個。但只是偶爾。”

她慢吞吞地搖了搖頭,手一直貼近那只提包,一雙藍眼睛閃閃發光。

“演得不夠好,達爾莫斯先生。差遠了。我知道你們這些私家探子。你們都是混蛋。你把我騙進自己的公寓——如果這真是你的公寓的話。說不定這公寓裏住的是另一個惡心的男人,為了幾塊錢什麽樣的證詞都願意說。現在,你又想要嚇唬我,然後好敲詐我——同時再從我丈夫那裏拿錢。好吧,”她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我得付你多少錢呢?”

我把手中的空杯子放在一邊,往椅背上一靠。“不好意思,我得點一支煙,”我說。“我神經有些緊張。”

我點了煙,她在一旁陰沉地看著我,臉上沒有畏懼——或者說,畏懼的程度還不足以揭示出任何真實的、暗藏其下的負罪感。“這麽說,他叫約瑟夫·喬特,”我說道。“在雞尾酒吧裏殺了他的那家夥管他叫沃爾多。”

她微微一笑,笑容中透著憎惡,但又有點近乎包容的意味。“別廢話了。多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