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拉諾夜總會的槍聲(第6/19頁)

“她不在城裏,”馬爾文說。“我們要坐在舞台附近,但不能太近。我們不跳舞。”

格斯·奈沙卡爾從領班腋下抽出一本菜單,領著他們走下五級深紅色的台階,沿著橢圓形舞池周圍的桌子往前走。

兩人坐定。馬爾文點了黑麥威士忌以及丹佛三明治。奈沙卡爾找侍應生下單,拉出一把椅子,在桌邊坐下。他掏出鉛筆,在火柴盒蓋內側畫上幾個三角形。

“看了比賽?”他隨意問道。

“就是這樣?”

格斯·奈沙卡爾笑得寬容。“本尼告訴了杜克。他說你是聰明人,”他突然看了下托尼·阿科斯塔。

“托尼沒問題,”馬爾文說。

“好吧。幫我們個忙,行不?這事到此為止。本尼喜歡這個男孩。他不會讓他受傷的。他會保護他——真正的保護——如果他認為威脅這档子事千真萬確,絕不是彈子房的癟三想出來的玩笑。本尼每次只會支持一個拳手,他是精心挑選過的。”

馬爾文點燃香煙,從嘴角呼出煙霧,平靜地說:“這不關我的事,但我現在告訴你事情有點古怪。這種事情,我就要管了。”

格斯·奈沙卡爾看了他一分鐘,聳肩。他說:“我希望你搞錯了。”他迅速起身,沿著桌子走開。他時不時地彎腰致以笑容,和某個顧客聊上兩句。

托尼·阿科斯塔溫柔的眼睛閃閃發亮。他說:“老天,馬爾文先生,你覺得這是流氓幹的?”

馬爾文點頭,一語不發。侍應生擺上飲料和三明治後就走開了。樂隊出現在舞池盡頭的舞台上,奏響悠長的和弦,衣著光鮮、笑意吟吟的主持人滑上舞台,湊向打開的小型麥克風。

歌舞表演開始了。一排衣著暴露的女孩跑進五光十色的燈下。蜿蜒的隊伍時而收緊時而展開,光溜溜的大腿閃閃發光,肚臍眼猶如小小的黑洞出現在柔白色的赤裸軀體上。

冷情的紅發女郎在唱一首冷情的歌,那副嗓子似乎可以劈開柴火。重新出現的舞女穿上了黑色緊身衣,還有絲質帽子,跳的還是同樣的舞步,只是列隊稍有不同。

樂曲柔和下來,一個黃皮膚的高挑苦情歌手垂眼站在琥珀色的燈光下,那象牙質地的音色在吟唱一些非常久遠的傷心事。

馬爾文啜起飲料,就著昏暗的燈光咬下三明治。托尼·阿科斯塔年輕、嚴肅的臉龐在他身後模糊不清。

苦情歌手離開舞台,出現短暫空隙,所有燈光突然一齊熄滅,除了樂隊譜架上方的燈,還有桌子邊弧形通道入口上方暗淡的琥珀色燈光。

尖銳的叫聲劃破漆黑。有一個白點在屋頂下方明滅不定,落到舞台邊的斜坡上。燈光照射下,眾人的臉龐成了粉筆白。四處星星點點地亮著香煙的紅點。四個高挑的黑人在燈光下移動,肩頭擡著白色的木乃伊棺槨。他們按著一定的節奏緩緩走下斜坡。他們戴著埃及人的白色頭巾,以及白色皮革的腰帶,白色的涼鞋鞋帶一直綁至膝蓋。四肢黝黑光滑的皮膚宛如月光下的黑色大理石。

他們來到舞池中央,慢慢立起棺槨,直到棺槨的蓋子向前落到地上。白布包裹的人形慢慢地、十分緩慢地向前傾倒——宛如最後一片樹葉慢悠悠地從枯樹上落下。人形顫顫巍巍,伴隨著密集的鼓點,砰然落地。

燈光熄滅,點燃。站直的人形不停旋轉,一個黑人往不同的方向轉動,將白布纏繞在自己身上。白布祛盡,強光之下是一個渾身金光閃閃,四肢雪白光滑的女孩,她的胴體在空氣中熠熠生輝,被四個黑人像壘球一樣迅速地來回拋接。

接著,音樂轉成了華爾茲,女孩翩然起舞,輾轉在烏木立柱一般的黑人之間,近在咫尺,卻沒有一點肌膚之親。

舞蹈結束。掌聲如潮水般襲來。燈光湮滅,大廳重新陷入黑暗,之後所有的燈一齊打開,女孩和四個黑人已然人去台空。

“我敢打賭,”托尼·阿科斯塔吸了口氣。“哦,打個賭。那個女孩是阿德裏安小姐,對嗎?”

馬爾文慢吞吞地說:“對啊。還有點小意思。”他又點燃支煙,四處張望。“托尼,還有個身穿黑白兩色衣服的人。看樣子是杜克本人。”

杜克·塔戈正站在弧形通道的一頭起勁地鼓掌。臉上露出恣意的笑容,似乎喝了酒。

一條胳膊越過馬爾文的肩頭,擺弄起馬爾文手肘邊的煙灰缸。那人散發出濃重的酒氣。馬爾文緩緩回頭,擡眼看見申韋爾汗津津的臉,就是杜克·塔戈那個醉醺醺的保鏢。

“黑人還有白人妞,”申韋爾口齒不清地說。“惡心。下賤。真他媽下賤。”

馬爾文悠悠一笑,稍微挪動了下椅子。托尼·阿科斯塔瞪圓了眼睛盯著申韋爾,嘴唇抿成了一條細線。

“是扮成黑人,申韋爾先生。不是真的黑人。我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