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線(第2/20頁)

我說:“你要做什麽?”

“我猜你會把它叫做‘體系’,”他聲音柔柔的,透過睫毛瞧著我。

我別開眼,環視房間。房間裏有一塊鐵銹紅的地毯,五個綠色的档案櫃排成一排,上面掛了一本廣告日歷,角落裏放著一個舊衣櫥,幾把胡桃木椅子,蕾絲窗簾掛在窗戶上。窗簾上臟兮兮的流蘇隨風飄蕩。一束遲暮的日光打在我的辦公桌上,照射出塵埃。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說,“你以為那個輪盤賭會乖乖聽你話,讓你贏到足夠多的錢,把卡納勒氣得發瘋。你需要一個保鏢,比如——我。我覺得不切實際。”

“沒啥不切實際的。”盧說,“任何輪盤賭的工作都遵循一定規律。如果你真的了解輪盤賭——”

我微笑聳肩。“好吧,我不想了解。我是不太懂輪盤賭。聽上去你想騙人錢財,不過,我也可能搞錯了。反正這不是重點。”

“什麽意思?”盧語帶不善地問道。

“我不太喜歡做人家的保鏢——這或許也不是重點。要我接下這筆買賣,那我就必須認為這出把戲是光明正大的。假設我無法苟同,我拋棄了你,你會陷入困境嗎?又或者假設我認為萬事順遂,但卡納勒不認同我的意見,並且生氣了呢。”

“所以我需要一個打手,”盧說這話的時候,都沒有牽動一絲肌肉。

我平靜地回道:“可我不夠強壯,無法勝任這份工作呢——我不知道——這點困擾著我。”

“忘了這茬吧,”盧說。“聽你說有煩惱,真把我樂死了。”

我綻開笑容,眼瞅著他的黃色手套在桌上抹來抹去,抹來抹去。我慢悠悠地開口:“你是這世上最後一個靠你說的方法把損失的錢賺回來的人,我也是最後一個在你這麽做的時候站在你身後的人。僅此而已。”

盧說:“是哦。”他彈下的煙灰有些落在了玻璃上,於是低頭吹掉煙灰。他又接著說下去,就好像在說一個新話題:“格倫小姐和我一同去。她是個高挑的紅發女郎,相貌沒話說。當過模特。夜總會裏的萬人迷類型,這樣卡納勒就不會圍著我打轉了。我們應付得了。我只是覺得我應該告訴你。”

我沉默了片刻,說:“你明明知道,我剛剛告訴大陪審團,我看見有人把身中數彈的阿特·香農扔在大馬路上,是曼尼·泰嫩從車裏探出身子,割斷了他手腕上的繩子。”

盧淡然一笑。“在大時代,對於受賄者而言,一切倒來得更簡單;拿到合同的人不會出現在生意場上。他們說香農做事幹脆利落,能擺平董事會。這是一起卑鄙的謀殺。”

我搖頭。我不想談論這件事。我說:“卡納勒常會吸點海洛因。還有,他可能對紅發女郎沒興趣。”

盧慢慢起身,從辦公桌上拿下手杖。他瞧著手指尖,一臉昏昏欲睡。接著,他朝門口走去,手裏晃動著手杖。

“好吧,改天我會來看你的,”他懶洋洋地說道。

我看見他的手搭上了門把手,說:“別怒氣沖沖地離開,盧。我會去拉斯奧林達斯的,如果你需要我。不過,我不想要這種錢,還有拜托——別對我念念不忘。”

他舔了舔嘴唇,也沒正眼瞧我。“謝了,小子。我會悠著點。”

他走出房間,黃色的手套也從門框上消失了。

我又坐了五分鐘,煙鬥變得很燙。我熄滅煙鬥,看了眼腕表,起身打開放在辦公桌角上的小型收音機。當交流電的滋滋聲消失之後,擴音喇叭傳來清脆的報時聲,之後有個聲音響起:

“KLI現在為您播報本地晚間新聞。今天下午的重要新聞,大陪審團在今天晚些時候認定對曼亞德·J·泰嫩的指控。泰嫩是知名的院外活動集團成員,也是城中名流。這項指控出乎他很多朋友的意料,卻有十分確鑿的證據——”

電話鈴尖銳地響起,耳中傳來女孩冷冰冰的聲音:“請稍等片刻。芬威瑟先生有話對您說。”

他立馬就說話了。“指控成立。關照下這小子。”

我說我剛從收音機裏聽到消息。我們聊了會兒,他說他必須走了,要趕飛機,於是掛斷了電話。

我靠在椅背上,隨隨便便地聽著收音機的播放。我在想,盧·哈格真他媽是個大傻瓜,我能做些什麽事來改變這種情況。

2

大約晚上十點,身披黃色綬帶的小型管弦樂隊不耐煩地演奏著一曲倫巴,沒人願意跳上一曲。木琴演奏者丟下敲擊棒,順手把煙塞進了嘴裏。坐著的樂手彎腰拿起椅子下面的酒杯。

每周的星期二,這裏熱鬧非凡。這個過時的大廳是個舞廳,當時的拉斯奧林達斯,從聖安吉洛走三十英裏水路就能到,而且是必經之路。緞面護板加上枝形吊燈,大廳風采依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