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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樣才能找到塔列——還有,是什麽在你們的頭腦裏打下了懷疑的基礎。肯定本來就有由頭,否則除非他明確表示他有證據,不然你們不會雇他的。”

格雷森嚴肅地淡然一笑。他把手放到尖細的下巴上,用一根黃黃的手指摸了摸。

格雷森太太說道:“麻醉劑。”

“她沒有拐彎抹角,”格雷森立馬開口了,仿佛那個詞是盞綠燈,“阿爾默醫生之前是,無疑現在還是一個‘麻醉劑醫生’。我們女兒跟我們說得一清二楚。他在場時也照樣說。他聽了很不高興。”

“請問你說的‘麻醉劑醫生’是什麽意思呢,格雷森先生?”

“意思是這醫生的主要服務對象是那些鎮日酗酒、放浪形骸、處於神經崩潰邊緣的人。他們需要長期注射鎮靜劑和麻醉劑。終於有天,有醫德的醫生不願繼續提供治療,除非送他們去戒毒所。但阿爾默醫生之流不是那樣。只要有錢進賬,只要那個病人還活著,大體上清醒,哪怕在麻醉劑裏越陷越深,不可救藥,他就不會罷手。確實是賺錢的行當,”他正色道,“但我想,對醫生而言也是很有風險的。”

“毫無疑問,”我說,“但幹那來錢快啊。你認不認識一個叫康狄的?”

“不認識。知道他是誰。弗洛倫斯懷疑他就是阿爾默麻醉劑的來源。”

我說:“有可能。他應該不會願意親自開太多藥房的。你們認識萊弗瑞嗎?”

“從沒見過。他是誰我們也知道。”

“有沒有想過萊弗瑞有可能勒索阿爾默?”

他從沒想過這點。他伸手輕拍頭頂,又摸摸臉,隨後放到瘦骨嶙峋的膝蓋上。他搖頭。

“沒有。為什麽這麽說?”

“他是第一個發現屍體的,”我說,“塔列覺得不對勁的地方萊弗瑞一定也注意到了。”

“萊弗瑞是那種人嗎?”

“不知道。他沒有明顯的收入來源,沒有工作。他場面上混得挺多,尤其跟女人。”

“有這種可能,”格雷森說,“做那類事,總能神不知鬼不覺。”他苦笑了一下。“我在工作中碰到過相關的蛛絲馬跡。無擔保的貸款,長期未償清的賬款。表面看來毫無價值的投資,可投下錢的人不像是會做這類無價值的投資的。明明早該注銷的壞賬卻沒有注銷,生怕引來所得稅稅務人員的調查。噢是的,安排那類事很容易。”

我看看格雷森太太。她的手一刻沒停。她都補好十來雙襪子了。格雷森先生瘦骨嶙峋的大長腿準是很費襪子。

“塔列出什麽事了?受誣陷了?”

“我認為這是肯定的。他妻子很傷心。她說他在酒吧裏喝的酒被人下了藥,同他喝酒的是個警察。她說當時警車就停在街對面,候著他,隨時出發。他立馬被逮捕了。到了監獄,對他的審問也是草草了事。”

“這也不能說明太多問題。都是他被捕後告訴他太太的。說出那類話是自然而然的事。”

“好吧,我很不願把警察想得那麽不正派,”格雷森說,“可這種事常發生,人人都知道。”

我說:“要是他們確實弄錯了你們女兒的死因,便不想讓塔列揭露真相。不少人可能因此丟飯碗。如果他們認為他其實是想敲竹杠,自然不會太在意怎麽對待他。塔列現在在哪兒?總而言之,如果有確鑿的證據,他要麽已經掌握,要麽有了線索,知道該尋找什麽了。”

格雷森道:“我們不知道他在哪裏。他給判了六個月,但早過了刑期。”

“他妻子怎麽樣了?”

他看了一眼他妻子。她簡略地說:“貝城威斯特莫爾街1618號二分之一棟。我和尤斯塔斯給她匯過一點錢。她過得不好。”

我在紙條上記下地址,靠上椅背,說:

“今天早上,有人在萊弗瑞的浴室裏槍殺了他。”

格雷森太太粗胖的手在縫紉筐上靜止了。格雷森呆坐著,手握煙鬥停在張開的嘴巴前。他輕聲清了清嗓子,仿佛死者就在眼前。他那管黑色的舊煙鬥緩緩移回齒間,慢得無以復加。

“我們當然不敢說,”他話說一半停了下來,向空中吐了一小口白煙,接著說道,“阿爾默醫生跟那個有什麽幹系。”

“我傾向於認為他有,”我說,“他無疑住得非常近便。警方覺得是我主顧的妻子殺了萊弗瑞。他們的理由很充分,不過先得找到她。可但凡阿爾默跟案子有牽連,那一準兒是你們女兒的死引起的。所以我才想方設法找相關的東西。”

格雷森說:“殺過一次人的人,幹第二次的時候他的猶豫只有第一次的四分之一。”他說話的腔調好像對此深有研究。

我說:“好吧,也許是的。那你說他第一次的動機是什麽呢?”

“弗洛倫斯性子太野,”他悲傷地說,“是個又野又倔的姑娘。鋪張浪費,不斷結交些神神秘秘的新朋友,話說太多、嗓門太大,總是裝瘋賣傻。這樣一位妻子,很可能會給像阿爾默那樣的人招來風險。但我不認為這是主要動機,你說呢,萊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