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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德爾說我們應該提防你。他說你不像你自己想得那麽聰明,但你是個多事的人,你這樣的人比一個聰明人麻煩得多。這就是他說的,你懂的。在我看來你還行。我喜歡什麽事情都清清楚楚。這就是為什麽我要對你說這些。”

我說這是他的好意。

電話鈴響了。我看看布雷茲,但他沒有動,所以我拿起話筒接電話。這是個女孩的聲音。我覺得有點耳熟,但想不起來是誰。

“是菲利普·馬洛先生嗎?”

“是我。”

“馬洛先生,我遇到麻煩了,很大的麻煩。我很想見到你。我什麽時候能見你?”

我說:“你是說今天晚上?你是哪位啊?”

“我叫格拉迪斯·克萊恩。我住在蘭帕特的諾曼底旅館。你什麽時候——”

“你是說你要我今天晚上去你那兒?”我邊問邊想這是誰的聲音。

“我——”電話哢噠一下,沒聲音了。我拿著話筒坐在那兒,皺著眉頭,望著布雷茲。他一臉平靜,毫無興趣。

“有個女孩說她遇到了麻煩。”我說,“電話斷了。”我把話筒放在電話機上。那兩個警官不響也不動。一聲不吭,一動不動。

鈴聲又響了,我拎起話筒說:“你要和布雷茲說話,是吧?”

“是的。”這是一個男子的聲音,聽上去有些吃驚。

“說吧,耍花招啊。”我說著從椅子上站起來,走進廚房。我聽到布雷茲簡單說了幾句便放下了話筒。

我從廚房壁櫥裏拿出一瓶四玫瑰威士忌和三只杯子。我從冰箱裏拿了冰塊和姜汁汽水,調了三杯威士忌,放在托盤上端出去,將托盤放在布雷茲坐著的兩用沙發前的一張雞尾酒桌上。我端起兩杯酒,遞給斯潘格勒一杯,另一杯我自己拿著坐到椅子上。

斯潘格勒拿著酒不知所措,手指捏著下嘴唇,看著布雷茲,想知道他能否喝這杯酒。

布雷茲怔怔地看著我。接著他嘆了口氣。隨後他端起酒杯嘗了嘗。又嘆口氣,他搖搖頭,側過臉去,微微一笑;一個人很想喝酒時,你給他一杯——這酒恰到好處,他只要喝上一口,就不啻看到了一個更潔凈、更溫暖、更明亮的世界。布雷茲這時的情形就是這樣。

“我猜想你腦子轉得挺快,馬洛先生。”他說著往後靠在兩用沙發背上,完全放松下來。“我現在想,我們能一起來談正經事了。”

“不是那種談法。”我說。

“嗯?”他皺緊了眉頭。斯潘格勒坐在椅子上身子前伸,眼睛明亮而專注。

“讓一個來路不明的女人給我打電話,說些廢話,這樣,你們就能說,她們說了她們在什麽時間什麽地方聽出了我的聲音。”

“這女孩叫格拉迪斯·克萊恩。”布雷茲說。

“她告訴了我這個名字。我從未聽說過她。”

“好吧。”布雷茲說,“好吧。”他攤開手掌。“我們盡量不做違法的事情。我們希望你也別做。”

“別做什麽?”

“別做違法的事情。比如對我們有所隱瞞。”

“我為什麽不能對你們有所隱瞞,如果我想隱瞞的話?”我問,“你們又不付我薪水。”

“哎,別這麽強硬,馬洛。”

“我沒強硬。我也不知道怎麽強硬。我很清楚不能對警察強硬。來吧,實話實說,別再搞打電話那種騙局了。”

“我們在處理一樁謀殺案。”布雷茲說,“我們得全力以赴。你發現了屍體。你和那個家夥說過話。他讓你來他的房間。他把鑰匙給了你。你說你不知道他為什麽找你。也許你需要點時間才能想起來。”

“言下之意,我先前在說謊?”我說。

布雷茲疲憊地笑了笑。“你想必知道,面對謀殺案,人們通常會說謊。”

“麻煩在於,你們怎樣知道我什麽時候不再說謊?”

“當你說話合乎情理時,我們就會滿意了。”

我看看斯潘格勒。他探著身子,屁股幾乎要離開椅子了。他的樣子像是要跳起來。我想不出他為什麽要跳起來,所以我猜想他必定很興奮。我又看布雷茲。他沒啥興奮,就像墻上的一個洞。他肥厚的手指間夾著一支玻璃紙包裝的雪茄,他正用一把小刀劃玻璃紙。我看他把玻璃紙撕掉,修一下煙頭,再小心地在褲子上擦一下刀,然後收起來。我看他擦了根火柴,小心地點煙,將煙在火焰上轉動一下,拿開仍然燒著的火柴,吸著雪茄,直到確定雪茄已經點著。接著,他將火柴晃滅,放在雞尾酒桌玻璃桌面上撕下的玻璃煙紙邊上。接著,他身子後仰,拉拉一只褲腿,悠閑地吸起煙來。他點煙的每個動作和在亨奇家時一模一樣,無論他在哪兒點煙,動作也多半這樣。他就是那樣的人,這種人是危險的。不會像一個絕頂聰明的人那麽危險,但比一個像斯潘格勒這樣容易興奮的人要危險得多。